改善衰弱的地方新聞　從與大學生合作開始

2022 年 08 月 26 日 | 卓越新聞電子報, 新聞專業

賴禹安｜特約記者編譯報導

美國各地方的新聞媒體機構都努力地透過廣告和訂閱收入來賺取收入，而這些收入多是用來支付報導、編輯、製作文章的開銷。但是隨著新聞工作的崗位職缺越來越少，地方新聞機構找到了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法，也就是「多與新聞本科系的大學生合作」。

大量媒體縮編、地方新聞流失，新聞沙漠世代來臨

新聞工作的職缺少到什麼程度？根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分析美國勞工統計局在2021年公布的統計資料，在2008年與2020年之間，美國的新聞機構職員人數（包含報紙、廣播、電視聯播網、有線電視、其他）就已下降26％，從114,000名職員（包含記者、編輯、攝影師等）下降至85,000人，減少約30,000個工作崗位。

2008年至2020年，美國新聞機構職員人數減少。（圖片來源：皮尤研究中心）

事實上，地方媒體勢力的衰弱並非舊聞。美國北卡羅萊納大學赫斯曼新聞與媒體學院（Hussman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Media）的研究提到，在過去十五年中，美國有超過五分之一的報紙機構已倒閉，該國有近兩百的城市根本沒有報紙。而通常最不了解當地新聞的人，都是最貧窮、教育程度最低和孤立的民眾，過去就有研究顯示，大多數失去報紙、或完全沒有報紙的危險地區都位在美國南部，且沒有報紙的地區的平均貧困率「遠遠高於」擁有當地新聞報導的地區。

媒體過去被視為監督政府的第四權，而地方媒體更是提供公共服務、當地資訊的重要媒介，若缺少地方性新聞媒體，想必許多重要的事情將不被當地居民重視與關注。

試想，美國任何一州都比台灣還來得大，但美國早已有許多有「新聞沙漠」（News Desert）地區都已喪失新聞傳媒，這對民主會造成多大的傷害？美國北卡羅萊納大學針對「新聞沙漠」該詞彙提出一個完整的解釋，「無法接收全面可靠新聞資訊的社會現象」。許多研究亦皆顯示，這些「新聞沙漠」地區的居民通常較難參與公共事務的討論，此現象不僅會動搖地方身份的認同，也會削弱民主的基礎。

美國各州「新聞沙漠」現象不斷擴大。（圖片來源：NHC Hussman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Media）

更何況，近年在政治和經濟動盪的背景之下，新冠肺炎更是進一步地傷害了當地的新聞產業，居住在農村與鄉下地區的居民根本沒有辦法獲得可信、全面的當地新聞報導和相關訊息。

地方媒體消失後衍生三大問題

儘管多年來地方媒體的廣告收入一直受到威脅，但Covid-19疫情肆虐，更是讓地方性媒體陷入「倒閉」的困境。目前已有超過四分之一的地方媒體因疫情嚴重虧損而被迫倒閉，導致成千上萬的民眾生活在媒體沙漠，以下為地方媒體消失後所造成的三大問題：

1. 此問題影響的範圍比人們所意識到的程度還更為嚴重

在美國有兩百個地區是沒有地方報紙的，近50％的城市只有一份報紙，且通常僅是週報，超過6％的城市沒有專門的新聞報導。到目前為止，其他媒體來源依然無法填補這一塊空缺。

數位的新創公司通常也僅關注人口密集的社區，而非那些被當地媒體所拋棄的鄉下、農村地區。

2. 地方新聞媒體面臨的是「系統性的問題」

地方媒體無法像傳統報業一樣擁有穩定的商業模式，也無法像網路媒體一樣可以分析使用者的用戶數據，進而賺取廣告收入。簡單來說，基於上述兩個理由，地方媒體無法維持穩定的廣告與財務狀況，他們多被迫要縮減報導的力道，或者是要依賴第三方的報導內容。

3. 當社區失去了專門的新聞報導，留下的資訊真空會產生廣泛的影響

地方媒體有助於替居民們建構共同價值觀、信仰、社區觀點、目標感，這些都可以替一個城市創造出強大的團結力量。不管是在報導當地政府的所作所為、選舉、其他公共事件都能發揮其重要的影響力。

若是沒有當地的新聞來源，居民們多只可以透過社交媒體來獲取資訊，這容易使他們相信不正確、不完整的訊息，並加劇政治的兩極化與分化。確實也有研究顯示，居住在新聞沙漠的民眾更有可能相信社群媒體、內容農場上的假訊息。

社群平台in，地方媒體out，假訊息滿天飛

隨著地方新聞的來源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美國人依賴社群媒體來獲取新聞和其他訊息。若是地方性媒體逐漸退出市場，民眾只會越來越依賴不完整的訊息來源，並且被誤導、甚至欺騙。以下四點為社群媒體興起與假訊息日益猖狂的關鍵四大要點：

1. 社群平台所握有的用戶數據為其關鍵力量來源

雖然當人們在使用社群媒體，多半不知社群平台會如何利用數據來操控人們的行為，但這些數據對廣告商來說十分重要，因為廣告商需要這些資料才可以鎖定目標消費者。相較於社群媒體，地方性媒體較難吸引廣告商，地區性媒體無法控制廣告主與讀者之間的關係。

2. 社群平台主導一切，導致新聞媒體無法留住讀者，難招廣告商

人們早已習慣在社群平台上瀏覽免費的新聞，也因此，大家會越來越不願意為新聞「掏腰包」付錢訂閱。這樣的現象不僅讓地方媒體在經營上面臨總總挑戰，也讓讀者、訂閱者越來越少關注新聞媒體，讓新聞機構的廣告收入持續減少。此外，線上的社群平台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在平台上也有不同種類、程度的網絡效應，這讓民眾們較難轉移到其他替代的線上平台上。

3. 地方新聞報導的數量減少，資訊太少，導致假訊息盛行

社群媒體創造出自己的一套演算法，推常推播給用戶的訊息也都是較為極端的內容。此外，用戶自己選擇閱讀的內容，也會導致他們多與同質性、兩極分化的集群接觸，加速假訊息在社群媒體上的傳播。

而值得我們關注的是，當地方新聞無法提供那些「被消失」的訊息，以及難以矯正假訊息的內容時，這一個問題只會持續加劇。

4. 社群平台應在「內容審查與政策」上多加琢磨

儘管社群媒體擁有廣泛的自由空間，可以決定要允許哪些內容出現在網頁上，但現在依然沒有能力獨自處理假訊息的問題。已經有一些社群平台承認了這個困擾，但是Facebook等平台依舊表示會加強監管，表明不僅會打擊有意影響選舉結果的內容，也會解決數位隱私的問題。雖然這類社群平台正在努力回擊有害的內容，但平台方也認為自己缺乏充當「事實仲裁者」的合法性與能力。

最佳解決方法：加強地方媒體與大學生的合作關係

若想解決地方媒體逐漸削弱的能量，地方媒體應增加與大學生合作的機會，不管是透過正式或是非正式的管道。事實上，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調查發現，全美國大概有10％的州議會大廈的記者都為學生，在某些州比例甚至更高。這些學生記者多正在從事大學的新聞服務工作，或是正在新聞媒體擔任實習生。

恩迪科特學院（Endicott College）廣播與數位新聞系助理教Lara Salahi及喬治亞學院與州立大學大傳系助理教授Christina Smith，他們兩位同為鄉村社區新聞趨勢研究員，並且都在地方新聞明顯減少的地區教授新聞學，他們決定一同開發研究「新聞、學術合作關係」計畫。在他們的最初研究中，他們向50位人發送問卷調查，這些參與人員皆為監督此合作關係的當地新聞記者，以及管理此合作的教職員工。他們共回到20多個回應，並從中了解，原來此合作關係對於維護地方新聞而言，實為重要。

一些與地方有連結的合作案例

目前地方的新聞機構和大學之間並沒有一份完整、正式的合作清單，但是有很多實際已經在運作的合作案例。

菲利普美林新聞學院（Philip Merrill College of Journalism）正在經營「首都新聞服務」（Capital News Service），該服務每天向合作的新聞機構（包括電視台）提供突發新聞、深度報導，都是由該學院的學生來報導馬里蘭州的新聞故事。
富蘭克林皮爾斯大學（Franklin Pierce University）與《基恩哨兵報》（The Keene Sentinel）等報社已合作十多年。但經作者們的調查發現，在過去五年中，隨著媒體近一步的整合與裁員，他們彼此間的合作變得越來越頻繁且普遍，較新的例子為康涅狄格學院（Connecticut College）與該地的地方媒體合作的《The Day》。

至於這個學生與地方媒體的合作關係，是否會使這些報紙和網站所服務的社區受益，還有待商榷。但在某些情況下，由於新聞編輯室的容量有限，學生記者撰寫的故事可能不會被報導。一些接觸過學生採訪的社區居民甚至還告訴學生，他們都是第一次與記者交談。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發現，2019年有21％的美國人表示，他們曾經有與當地的記者有交談過、或是接受他們的採訪。該指數在2016年則為26%。該兩年的數據皆很低，而與記者交談又是讓民眾更加了解新聞工作、以及增加對新聞信任的重要管道。

Lara Salahi及Christina Smith表示，建立地方媒體與學生的合作夥伴關係，能讓學生實踐他們所學的新聞學理論、技術。他們假設，在同一個報導領域中，良好的合作關係可以被其他新聞媒體視為是「競爭對手」。不過目前而言，這些合作關係似乎都是「夥伴關係」，擁有的是更多的合作機會，而非競爭關係。他們希望能夠讓一些垂死的新聞媒體重新復出，像是2021 年 10 月，喬治亞大學格雷迪學院（University of Georgia’s Grady College）便宣布將復興附近一份準備關閉的社區報紙。

「然而，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發現，教職員工在經營此夥伴合作關係的時，發現當地新聞媒體編輯經常有倦怠、工作量過大、工資低等問題。」Lara Salahi及Christina Smith說道。他們還提到，負責監督各種「新聞、學術夥伴關係」的教職員工報告說，他們幾乎沒有獲得額外的報酬，也沒有減少其他職責的工作範圍，難以平衡工作量。另外，與他們交談的教職員工也感受到，學生除了要上學習報導手法、以及研究所需技術的課堂之外，仍要面臨交出專業的多媒體新聞報導的壓力。

然而，學術機構在理論上處於有利地位，可以為地方社區提供有意義的新聞，而這些社區通常不屬於精英新聞報導領域。許多學校有充足的資金，為學生提供了健全的懷疑論、研究複雜的社會問題、心理的空間。

許多國家已經擁有公共電視台數十年的歷史，且沒有針對編輯、財務獨立施予限制。即便到今天，由於意識到大學的管理人員可能會受政治干預，一些媒體仍有意制定相關政策，以確保其獨立性。最後，Lara Salahi及Christina Smit說道：「我們認為，更多的大學可以成為減少美國的新聞沙漠數量與規模，並確保全國各地的社區保有可靠的新聞和信息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