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記協今年要做什麼?讓我們來聽聽秘書長陳益能怎麼說。
陳益能|台灣記者協會秘書長
今年,台灣記協我們要做三件事。
▍新聞信任指標!
首先,台灣記協將繼續從去年開始在歐洲標準委員會新聞信任指標工作小組(CEN Workshop Journalism Trust Indicators)的參與工作。
不同於事實查核專注在評價新聞產製的結果,這項標準倡議著眼於新聞產製的過程,並對於充分揭露有助公眾問責的資訊的新聞機構,給予較高的評價,再藉由搜尋和社群媒體業者依照評價給予差別呈現待遇,做為新聞機構改善揭露的財務誘因。更重要的是,那些長期困擾新聞工作者的不當行為,將因為公眾進用問責資訊的管道面臨更高被問責的風險,變成是更不具誘因行為選項。
JTI工作小組的具體目標,就是別針對有關識別和透明(Identity and Transparency)、問責和專業(Accountability and Professionalism),以及獨立性和道德(Independence and Ethics)等三種資訊揭露的內容提出具體規劃,並在今年底將討論結果以工作小組協議(CWA, 「CEN Workshop Agreement」)形式公佈。如果希望更深入了解這個倡議,我將很樂意於下一篇文章再做更進一步地說明。
▍記者遇到雇主濫用承攬合約怎麼辦?
台灣記協今年可以為新聞工作者做的第二件事,是希望製作一則關於記者遇到雇主濫用承攬合約的個案專題,來凸顯記者和傳播從業人士是遭受這類剝削對待高危險群的事實。
比起派遣員工尚且有《勞基法》課予派遣公司雇主義務,這起個案的苦主在進入一家跨國新聞機構開始全職工作時,簽下的是自由承攬契約。因此當提出公司負擔勞健保給付的要求時,他的主管深知這個國家的《勞基法》完全保護不了這位下屬,於是大咧咧地說:「台灣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國家,只有一些小颱風小地震;像你這樣的通訊員,不配獲得保險。」當時,苦主替這間新聞機構全職工作,時間已經超過八年。
儘管每一年,他都提出轉正職的要求,但那些努力不足以讓他加入受到這間新聞機構聘用,總數超過四萬五千人的俱樂部。當苦主還剩兩個月要當媽媽的時候,這間公司告訴他,他如果要休產假,請簽一份新合約。他簽了,但他並不喜歡那份合約。這其實也算是這起個案的另一個亮點:苦主如果是男的,要休陪產假,卻看到一份不甚滿意的合約。試問,他比較有可能選擇認命簽字,還是繼續談判爭取?
但這個案件值得正視的部分,或許更應該是在苦主向法院尋求救濟之後的發展。這並不是指法院認定苦主和這間外媒之間不存在僱用關係的結論,而是法院對於這樣認定所提出的論理,因為那些據以不採認記者工作種種從屬性格的理由,若用在藝術和創意產業的許多工作上,也似無明顯不可。
例如,法院指出這家外媒不曾因為苦主「所拍攝之照片不佳」等原因對他「進行扣薪或其他懲戒手段」,因此認為苦主與「一般勞動契約之員工需受監督、考核、懲戒等情形大不相同,足見兩造間欠缺人格從屬性」。按照法院的意思,舞台燈光師只要不曾因為燈打得不夠漂亮被扣薪水,不妨就放大膽子放導演和舞監一邊涼快,反正「兩造間欠缺人格從屬性。」
事實上,Eurofund 在2016年出版的研究報告 〈Exploring the fraudulent contracting of work in the European Union〉 就指出,包括自雇業和自由工作者的合約形式,最容易被濫用在建築、運輸、媒體和藝術和娛樂部門。
在這則個案,苦主記者因為雇主撇清僱用關係,不只因此不具備請領勞保生育補助的資格,被離職時也不如受到《勞基法》保障的勞工獲發資遣費,他甚至還需要自行投保勞健保。他替這間公司工作八年多來,總共損失超過新台幣一百萬元。
這位記者的遭遇,凸顯承攬合約被濫用的情形、懷孕婦女在職場上的弱勢處境,以及法院在採認僱用關係上的荒謬論理。這些問題雖然令人咋舌,但沒有一樣真的是聞所未聞,也沒有一樣只會影響新聞工作者,而不會造成別的行業的勞工受害。因為從事剝削行為的是知名跨國新聞機構,我們計劃至少將事實報導的部分翻譯為英文,透過國際記者聯盟網路向140多國的會員發表。
我自己的期望,是希望用它來問兩個非常尖銳的問題:(1) 請問這家外媒是不是只有在台灣這樣操作?(2) 若是,則要問我國行政和立法部門有何回應;若否,則要問這家外媒,為何不是全球兩百個據點都比照辦理,而是在某些國家選擇這樣做,在某些國家則不?
台灣記協秘書長陳益能(前排坐右二)
▍台灣記協積極招募新會員!
第三件台灣記協可以為新聞工作者做的事情,是用急行軍的腳步調整自己組織的體質——就是要非常積極招募新會員的意思。只要在台灣從事新聞工作,不論國籍,一律歡迎;請上官網:www.atj.org.tw。
最後,我來回答下一個我經常被問到的問題:「記協可以為我做什麼?」
台灣記協是一個倡議組織,它運作的基本規則是從會員的身上拿,但不總是往會員的身上用;就像我們向會員收取會費,用在前面提到要做的專題。這點是絕對真實,沒有疑問的。
真正值得問的問題是——不論是記協或想要加入記協的人——當這個專題印刷完成送到會員的手上,減去他繳的會費,究竟是正還是負?如果後續有人開始討論這件事情,那麼專題再加上那些聲量,是否足夠用來說服另外一個人繳交會費?當立法院終於通過可以有效杜絕承攬濫用的法案,對於那些一直都獲得正式聘用的會員,這算不算記協為他們做的事?
▍身為記協秘書長的一些想法分享
此刻,除了那些製作和散播假消息的人們,這整個國家全都在為了收拾假訊息造成的損害而疲於奔命。那些人製造「用以欺瞞或誤導的訊息」,提供許多不幸的人們用作採取真實行為的依據。
有些沒有立刻遭殃的人,即便有能力分辨哪些是經過特意製造、扭曲的訊息,也會因為這些垃圾被大量排放到自由匯流當中,感到無力面對終至陷入疲勞。當他們不再用理性分辨,可信的、不可信的,再也沒有太大的差別,成為價值差不多的來源。如果假消息背後存在所謂的終局設計(endgame),那不在寄望沒有人能分辨真假,而在於使人放棄分辨真假,因為分辨真假已是不合理地困難。
當所有事物的真假為不確定,「直覺」變成為行動的依據,而不是倚賴外部資訊供給才能操作的「理性」。但是,人們的理性,卻恰好是民主政體的生存所在,因為人承載國家的意志。
而承載國家意志的這群人,最好是清醒的、獲得充分資訊的、文明的,那樣對大家的好處都多一點。台灣記協再次向部份同業拜託,那些雲啊、霧啊的稿子⋯⋯不要再做了,那種東西對任何人都沒有幫助。那種東西尤其對我們的工作沒有幫助,因為台灣記協倡議的目的,是說服社會支持維護新聞工作的獨立性格,以及新聞工作者的勞動權益。
我們期待終有一天,每一位新聞工作者都能毫無罣礙地實踐自己的專業,並且從這樣的自我實踐當中獲得足夠的休息、個人成長,以及財務安全。因為只有這些人才能幫新聞產業重新贏回市場的信任,這個民主國家才不會陷入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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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鄭凱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