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時代下收視習慣改變英法電視執照費制度面臨轉型爭議

2022 年 04 月 28 日 | 卓越新聞電子報, 媒體近用, 新聞產業

劉芮菁｜特約記者編譯報導

英法兩國歷史悠久的電視執照費制度，隨著線上影音平台崛起受到挑戰。在近日的法國總統大選中，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出席競選活動時承諾，如果連任成功將廢止電視執照費，左翼人士擔憂將影響法國公共媒體的獨立性。

無獨有偶，英國國家廣播公司（BBC）現行的電視執照費制度將在2027年底到期。在BBC與英國政府研議未來轉型的過程中，編採內容的獨立性、收費的公平性都備受關注。

法國電視執照費制度不合時宜

法國的電視執照費於1933年創立，規定任何「繳納居住稅」並「擁有電視」的法國家庭都要繳納執照費，費用依據通貨膨脹指數由法國國民議會訂定。目前法國國內家庭每年須繳納138歐元，海外家庭則須繳納88歐元。2020年的執照費收入共37.9億，用來支持法國國營電視台（France Télévisions ）、法國廣播電台（Radio France）、德法公共電視台（Arte）、法國國立視聽中心（INA）、法國電視國際五台（TV5 Monde），以及涵蓋《法國國際廣播電台（RFI）》和《法蘭西24》頻道（France 24）的法國傳媒集團（France Médias Monde）。

但在近年來，法國執照費制度面臨不少批評。主因在於制度規定「擁有電視」的人必須繳費。但如果民眾使用電視來看Netflix等線上串流服務，而不是法國公廣體系製播的傳統電視節目，仍然要繳費。同時，民眾使用電腦、手機、平板電腦來觀看Netflix等線上串流節目或YouTube網路影片已成趨勢，顯示現行的執照費制度逐漸不適合網路時代的收視習慣。

2017年馬克宏上任後實施一系列減稅政策，逐步取消居住稅。由於執照費是配合居住稅繳納，因應既有的減稅政策，馬克宏宣布若成功連任將取消執照費。他認為廢除居住稅後，不應用同樣的標準收取執照費，強調這項改革可以「幫助入不敷出的法國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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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總統馬克宏在第一場競選造勢場合中，承諾連任後將取消電視執照費。（Getty Images）

馬克宏發言一出，電影製作人、作家等法國文化界人士一致譴責，擔憂此舉將影響他們創作的資金來源。左翼政治人物──社會黨參議員大衛阿蘇林（David Assouline）也透過推特抨擊，廢除執照費將嚴重影響公共媒體的獨立性；社會黨總統候選人安娜伊達戈（Anne Hidalgo）更指出，此舉將為公共媒體的獨立性帶來致命的損害，在私有化壟斷浪潮中削弱公廣體系，「為私有化開一道門」。

Supprimer la redevance TV qui est un lien entre les citoyens et le service public de l’audiovisuel lui permettant un financement direct, pérenne et potentiellement non soumis à la volonté gouvernementale du moment, serait grave pour son indépendance. Démagogie dangereuse #macron
— David Assouline (@dassouline) March 7, 2022

法國社會黨參議員大衛阿蘇林在推特發文抨擊馬克宏的廢止電視執照費政策，將影響公共媒體獨立性。（翻攝自推特）

電視執照費制度改革已成法政壇共識

在馬克宏之前，已有不少右翼政治人物主張廢除執照費。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佩克雷斯（Valérie Pécresse），就聲稱「國營媒體私有化不應有禁忌」。與馬克宏一同進入第二輪選舉的極右翼總統候選人勒朋（Marine Le Pen），更主張公共媒體應全面私有化。

對於馬克宏廢除執照費的宣示，法國執政黨努力淡化社會各界的擔憂。政府發言人阿塔爾（Gabriel Attal）接受媒體採訪時強調，強大公共媒體對法國仍然很重要，政府會持續確保公共媒體的財源、獨立性和知名度。馬克宏的競選團隊也澄清，馬克宏和極右翼人士的主張不同，他非常重視公共媒體，只是執照費已「不公平」而且「過時」。

綜合法國多位政治人物的發言，因應趨勢調整執照費制度，已成為法國政壇的共識，就連左翼的總統候選人伊達戈也認為，應從「公平」和「普及」調整執照費制度。但目前沒有總統候選人提出具體的執照費改革方案，同時說明取消執照費後，公共媒體該如何維持營運。

BBC皇家特許狀將到期財源何處來成關注焦點

在英吉利海峽的另一端，英國的電視執照費制度也走向變革。因為確立執照費制度的《皇家憲章》將在2027年底到期，此後BBC的資金將不再來自執照費。因此BBC必須和政府協商出全新的資助模式。未來BBC的財源將來自何方，亦成為英國社會關注的焦點。

根據英國法律規定，在傳統電視頻道上收看或錄製節目，透過YouTube、Amazon Prime Video等線上電視服務觀看影音節目，或在「BBC iPlayer」線上平台觀看或下載BBC節目的家庭，每年必須繳納執照費。這個規範適用於電視、電腦、手機、平板電腦等任何裝置，未依規定繳執照費的人會被告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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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憲章》在2027年底到期後，BBC財源來自何方，成為英國社會關注焦點。（Getty Images）

英國執照費收入用於資助BBC的營運，來製作電視、廣播、網站、Podcast、App等各類影音節目和新聞報導。2019年，英國執照費收入共37億英鎊，佔BBC總收入的76%，其餘收入則來自捐款、版稅、租金收入等。根據《皇家憲章》，為回饋繳納執照費的英國人民，BBC製播的內容必須符合公共利益，提供公正、高品質、獨特的內容，來達到「傳遞資訊」、「教育」與「娛樂」的目的。

然而，隨著網際網路普及，線上影音串流服務崛起，民眾收視習慣改變，英國社會也開始討論現行的執照費制度是否適宜。因為最初執照費在1946年建立時，BBC是英國唯一的廣播、電視節目來源。但現在BBC不僅面臨商業電視台的競爭，還有YouTube影音平台、Netflix等線上串流服務的大舉入侵。有些民眾批評他們不太看BBC節目，每年仍被迫繳執照費。此外，現行執照費是採齊頭式的收費，這代表最貧窮和最富有的家庭每年繳納的金額相同，引發執照費是否「公平」的討論。

BBC收入銳減影響節目製作品質

更大的問題是，BBC自2010年保守黨－自由民主黨聯合執政以來，已被迫多次大幅刪減開支。最近兩年，執照費已連續凍漲在159英鎊，但持續上升的通貨膨脹讓BBC的開銷不斷成長，使BBC不得不刪減數億英鎊的支出來維持財務平衡。

2022年1月，英國文化部長多里斯（Nadine Dorries）宣布，執照費將在未來兩年內維持159英鎊，接著可能在2024、2025年後小幅調漲，這形同嚴重刪減BBC的收入，導致BBC接下來將刪減廣播節目的開支，並關閉一些頻道或服務。這造成的影響是，如果未來BBC不能提供民眾高品質的影音內容，將使民眾不再認為繳納執照費有其價值，進而降低民眾對BBC的支持。

過去BBC的營運模式，包括資金來源、合法性與監管責任等，是由英國政府每十年頒布的《皇家憲章》確立。現行的《皇家憲章》將在2027年12月31日到期，因此BBC正在與英國政府協商新的資助模式，目前已有「徵收寬頻稅」、「政府稅收」、「廣告」、「訂閱制」四個取代執照費的方案，但這些方案都各有需要克服的問題。

首先，對英國每個家庭徵收「寬頻稅」，優點在於它可讓每個家庭繼續支付一筆費用給BBC，一年138英鎊的寬頻稅可取代BBC現有的資金來源，但這可能讓貧困家庭無法負擔上網費用，加深數位落差。又如果「寬頻稅」是對網路服務的業者徵收，他們可能把這個成本轉嫁給消費者，同樣造成弱勢族群上網的負擔。

第二個方案「政府稅收」，是由政府每年撥款資助BBC，瑞典、芬蘭、澳洲的公共電視服務即採行此模式，但BBC作為獨立、公正的公共媒體，直接來自政府的資金可能使政治人物干涉BBC的獨立性，並給予政府、政治人物隨時刪減BBC預算的權力。

第三個方案是在BBC的網站、電視頻道、廣播電台上投放廣告。然而電視廣告收入已經連續幾年下滑，純粹的廣告收入也不足以維持BBC目前廣泛的服務範圍。廣告更可能使 BBC 傾向製作吸引多數觀眾的節目，降低節目的多元性。

最後的「訂閱服務」，是採用類似Netflix、Amazon Prime Video的自願訂閱制度，優點是不需收看BBC節目的人不會被強制收費。但問題是，必須有2400萬訂閱戶、每月繳13英鎊，才能維持BBC現有的營運規模。如果目前繳納執照費的家庭未來沒有訂閱BBC，將造成BBC一大收入損失。此外，BBC大量的本地電視、廣播頻道難以設立付費牆也是另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