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
推薦序四
凜然耙梳四十五載
資深記者胡宗駒「爬格子」將屆四十五年,而我與他交往也就這麼久;更準確的說,是有幸與他夫妻結緣四十五年。胡夫人許幼蘅與宗駒兄同班,也是資深報人,他們是各方羨慕的新聞夫妻檔,宗駒新聞寫得好,幼蘅報紙編得巧。共同的特點是:無論是寫是編,都正義凜然、專業十足。
在木柵指南山下常年飄雨的政大,我與宗駒和幼蘅同屆不同系,但因大一就到新聞系選課,結識很早。筆者是屬於少年老成的一型,初識之時,直覺宗駒比我還老成幾許,故特有好感。宗駒塊頭大、嗓門粗,印象中他總是指揮這個那個的,充滿浩然之氣。其實他為人熱忱、關心朋友。升上大四之後,我與新聞系的周奇、王黎明、賴欽芳、宗駒、幼蘅及法律系的羅君平、章蔓蓀混得較熟、聊得較多,也相互關懷。猶憶民國59年春,筆者考政大新聞研究所,自認考垮了,不告而別,躲回苗栗老家去「療傷止痛」,急壞了這群朋友,尤其是宗駒急得如熱鍋螞蟻,幾乎要發動「尋人行動」。如今憶甜思苦,對宗駒等感念至深。
筆者的大學生活,除了讀書,就是寫作,賺稿費貼補學費。閉門寫小說之外,舉凡孔孟論文、三民主義論文、國際情勢分析……,只要是正派而有稿費的都寫,是標準的「雜家」。宗駒也寫作,而其重點和風格就更為名門正派了,他探討新聞的專業和對新聞工作的憧憬及自我期許。「君不見,新聞尖兵木柵來」,宗駒兄早年的寫作方向和追求卓越的用心,奠定了他日後在新聞界的走向和成就。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青年歲月,是宗駒與我文字結緣的第一個交集。
畢業後,宗駒進入早年的《經濟日報》,開始實踐他的新聞理念;其後,考入「中央通訊社」,展開他三十年如一日的記者生涯。通訊社的新聞寫作,就像當年「新生活運動」揭櫫的理念:新、速、實、簡;宗駒早年的新聞專業和新聞理念訓練,已為此作好準備:「中央社,我來了!」他在中央社得到發揮的機會,他也全力以赴。而筆者卻走向另外一條路,一面就讀新研所,一面通過高考,進入行政院新聞局任六職等科員,鎮日「等因奉此」,與新聞工作漸行漸遠。
民國65年底,筆者被派到新聞局駐紐約新聞處工作,三年之後,宗駒也由中央社派到紐約。重逢之後,我有機會近身觀察宗駒是如何採訪及耙梳新聞的。紐約是全美金融中心,也是新聞、文化重鎮,新聞多到令人眼花撩亂, 甚至產生「資訊焦慮」( informationanxiety)。在紐約的外國記者,只要根據當地媒體報導,各取所需,擇要迻譯發稿,必可交差,宗駒兄則堅持要到事件現場採訪,不當文抄公。當時駐外人員待遇菲薄,宗駒不養車,坐地鐵採訪,奔波其間,備嘗辛苦。我問他何須如此自苦?他義正詞嚴答覆,記者工作是社會大眾賦予的「特權」,必須盡可能貼近現場,才能作大眾的耳、目,提供正確的資訊。誠哉斯言。這是我與宗駒結緣的第二個交集。
之後,宗駒調往休士頓獨當一面。在紐約停留期間,他一直鼓勵我利用公餘之暇寫作,重拾當年志趣。感受他的誠意與期許,我開始向《中國時報》、《中央日報》海外版及當地《世界日報》投稿一抒觀察心得,而且愈寫愈起勁,而於民國71年接受中時董事長余紀忠先生徵召參加《美洲中時》的創刊工作。宗駒和已過世的中時報系駐華盛頓記者冉亮可以說是把我拉回到新聞工作的兩位推手。
民國76年春,在回到《中國時報》台北總社任職之前,我們偕內人詩暖及兒子柏春作了一趟德州之行。宗駒已是有車階級,他和幼蘅陪我遍訪德州第一大城休士頓、首府奧斯汀、美墨邊境大城聖安東尼奧及鄰近城鎮,遍覽德州風情,也暢述對未來新聞工作的展望。臨別之時,固有傷感,但也傚古代詩人墨客之雅癖,以文字連結別後歲月,我約請宗駒寫稿,並獲慨然應允。
宗駒是重然諾的媒體人,過了一陣子,他利用公餘開始對《中國時報》供稿。寫作之勤,不在報社全職記者之下;而「戲路」寬廣涉及天文地理及人情趣味,具可讀性和啟發性,有助讀者拓展國際視野。此時,幼蘅已在《世界日報》美南版負重責,夫妻對唱相隨,家庭、事業都如意,是宗駒新聞生涯中創作最豐富的階段,也是宗駒與我文字結緣的第三個交集。
再來的歲月,幼蘅始終坐鎮休士頓,宗駒則進出台北、華盛頓和休士頓之間。無論駐地為何,宗駒都筆耕不輟,敬業如昔。尤其隨著年歲和經驗的增進,他在政經新聞的報導,更見寬闊深入,對國家的關愛和對社會的關懷洋溢於字裡行間,對行政部門發揮提醒和監督的媒體人職責。我於民國97年夏從《中國時報》退休,轉入中央社服務;此時,宗駒已由中央社退休,人生兜了一圈,原可在此作半生結緣的第四個交集,卻已無法如願。而宗駒關心我,一如既往。去歲,我生病手術之後,先赴國外後轉老家養病,他聯繫不到我,又像當年急如熱鍋螞蟻。患難見交情,是宗駒兄的真情寫照。
一般通訊社的記者只報導事實,不發抒意見,而宗駒是「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他不是沒有意見的新聞人,也許是這個因素,他決定提早退休,把自己從寫作的侷限中「釋放」出來。果不其然,近年來宗駒以「吳育剛」之名設立部落格,發表有關新聞專業的論述60餘篇,以採訪實務個案為經,歷史發展為緯,暢論他豐富的採訪經驗所蘊積的諸多啟發,真正是事事關心、聲聲入耳,因而得到不少的迴響。
現在, 「卓越新聞獎基金會」將這些珍貴的作品以《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為名出版專書,不僅可幫助不是新聞事業的人瞭解新聞的本質、內涵及相關過程;也可作為新聞工作者省思的一面鏡子;更可提供學新聞的年輕一代作為教材:新聞採訪所需的勤快、真實、公正、周詳的專業精神是亙久不變的,過去傳統媒體時代如此,現在「引路人」逼退「守門人」的網路媒體時代,更需秉持像胡宗駒先生這種輩份的資深記者所揭櫫的新聞專業精神。
對凜然耙梳文字四十多年的宗駒老友,其精神上和工作上的堅持,我自嘆不如。惟可告慰於老友者,病癒年餘來,除了從事新聞教育,我也量力而為、勤於筆耕,寫了時論、雜感及散文80篇;有關新聞及傳播方面的學術論述,也有若干作品發表。未來的歲月,讓我們互勉互勵,繼續寫作,為「新聞守望人」盡一份心力,這也是我們文字結緣永遠的交集。
前中國時報總編輯、社長,中央通訊社董事長
現任世新大學新聞系客座教授
黃肇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