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有幾則關於職場暴力的新聞,在社群媒體發達與傳統媒體競爭激烈時,這樣的新聞很快產生賣點。其一是某高職的老師糾正學生上課玩手機,引發口角結果被學生打;另一是急診護理師遭到五名家屬暴力圍毆。這兩則報導背後累積著與先前相似事件的刻板印象,還有社會倫理衝突,在網路很快就引來許多網民宣洩,認為暴力行為十惡不赦,大為批評,甚至各種粗魯情緒言詞也都出來。

冷靜的觀察,媒體已經好幾次呈現專業人士被打的消息。若媒體有查證,這消息可算是一種事實,但可能礙於篇幅,媒體只好省略其餘細節;也可能因為媒體機構主管認為媒體不是教學機構,所以不需要呈現新聞事件中的溝通細節。

然而以職場衝突暴力而言,問題在真相往往就在溝通細節和溝通情境,甚至溝通雙方的權勢地位。以老師糾正學生玩手機來說,老師是如何糾正?以護理師被圍毆來說,原先整個溝通是怎麼進行的?

當然,任何暴力都不足取。但往往在很多行業,大家很自然的去指責失暴者或被服務者,認為都是他們的責任;但真的只是如此嗎?

回到剛從丹麥長照工作者必學的幾個傳播溝通的學理來看,表達溝通其實語言只佔百分之七,其他都是非語言,包含肢體語言、態度等。另外,表達方式有溫暖的「長頸鹿語言」,和攻擊、怪罪、防衛式的「野狼語言」;再者,還有溝通的「衝突階梯」,意即溝通時怎樣的互動會逐步升高衝突,怎樣可以降溫。上述兩個例子有哪些溝通語言,在目前的新聞報導內容中,不得而知。

台北醫學大學的教學中心希望減少溝通衝突,已經發展擬真角色扮演混成學習,累積的教材有些正是表達上述溝通如何升高為衝突;往往只是一些互動過程未能稍微同理回應,或慣用優勢地位言語,或不自覺地用了本能回應脫口而出。

最近在一個醫學中心發生客訴,還沒有打起來。原因是病人對點滴有疑問,護理師略帶不耐的處理完後回應了一句「妳還有什麼問題」?同一句話只因表情不耐煩讓病人生氣,覺得沒被尊重。像這種事情要是變成打架,標題可能又是「病患可惡」、「血汗護士」、「世風日下」、「難搞家屬」之類。的確很多服務者不好溝通,但往往衝突有很多原因。

新聞學一直教導新聞標題要呈現重點,而且要用文字素養精簡吸引人;但可能還要加上一句,同時兼顧倫理。如果是政治事件中的毆打暴力,可能真的雙方另有所圖而各說各話,但是其他關於專業服務領域的暴力衝突,若只強調衝突為賣點,省略必要交代的過程真相,則這類新聞越多,也可能打擊從業人員士氣,導致更多年輕人不願投入。

丹麥公視總監烏立克發展「建設性新聞學」起因之一,也就在看到媒體重複強調衝突,弄得人心不安。有些傳統媒體理念認為報導新聞是責任,解決問題是政府和別人的事情。但烏立克認為,重複報導衝突卻不著力探討改善,也是一種媒體職責和功能可議之處。以上述暴力新聞為例,如果能交代細節重點,並有些篇幅討論改善,是否更有建設性?

周傳久,公共電視新聞部記者,負責製作新聞雜誌節目專題。

自1995年獲傑出新聞人員研究獎赴歐學習小朋友每日電視新聞後,多年來持續前往各國公共電視學習創新服務,透過卓新獎電子報等管道分享大眾。

2008年獲高師大成人教育博士後,研究各國因應高齡社會節目及在職訓練如何增進新媒體工作效能,期為為世界老化最快的台灣,共同找到更妥適的公共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