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號是記者節,沒有人慶祝。原本因為前不久中國時報大裁員而醞釀的捍衛記者工作權遊行,也因評估無法有效動員而取消。更慘的是,台灣最有活動力的媒體工會—中時工會—因為不願在失去戰鬥力後被資方收編,已於8月27日正式宣告解散,代表媒體勞方的最後一塊有效陣地的崩解,意味著台灣的媒體工作者已經陷入空前慘烈的處境。
記者是拿筆、拿麥克風的,但若誤以為記者不是勞動者,那就錯得厲害了。但在台灣,媒體產業工會運作最大的致命傷,就是白領記者不願意加入工會,甚至站在工會的對立面。體力勞動者的異化可以透過對己身處境不堪的反抗,以及工人的團結行動來克服,但白領勞工的異化則是連意識到自己異化處境的機會都已經被壓抑、隱藏。記者每天發揮千鈞筆力發掘黑暗,批判不公,面對自己工作單位內部的黑暗與被資遣的不公時,卻都噤聲不言、沉默無語、欲振乏力。
中時產業工會成立於1988年,這對家族人治管理的中時報系實如芒刺在背(參見本專題晏山農文章),在自立報系產業工會隨報社的萎縮、結束走入歷史後,成為台灣唯一與資方有談判實力的媒體工會。但在中時報系急劇縮編的情況下,陳文賢與中時工會的朋友們最後決定結束工會,他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思考,雖不令人意外,但終究難免唏噓。
經過中時大裁員的衝擊,幾個媒改相關社團,包括媒體觀察基金會、媒體改造學社、台灣新聞記者協會幾次共商對策,原本計畫要在九一記者節發起一場遊行,但經過以現職記者會員為主體的記協評估發現,願意站出來的記者並不多,最後決定在九月一號上午於州路市長官邸召開一場「記者要團結、捍衛勞動權」的記者會。
在記者會中,剛上任不久的記協會長莊豐嘉坦承,記者社群在面對「報業冰河期」(晏山農語),自己的工作權岌岌可危的狀況下,對呼籲集體行動的回應依然冷漠,這讓他體認,過去記協內部一直在討論的,關於記協是否應該朝職業工會轉型的問題,已經到了該下決斷的時刻了。莊豐嘉的話讓現場低迷的氣氛為之一振,大家開始熱烈的期盼記協的轉型,希望自立、中時工會走入歷史後,讓媒體工作者藉以團結的機構能夠後繼有人。
除了媒體從業人員必須對內反省自己的勞動意識,對外透過工會有組織的運作與大環境進行對話甚至對抗。對環境與制度結構的改造也必須同時進行,在這方面,陳世敏教授指出,憲法第364號解釋文已經明白規定:除了從媒體接收訊息、嬝疝s聞,人民跳過職業媒體人這一關,為公益發聲,暢所欲言,是一種新的社會人權,而此一人權必須由政府出面立法加以滿足。他認為,台灣必須制定「大眾傳播基本法」,從「文化論」而不是「工具論」(參見本專題陳世敏教授文章)的方向來規定媒體必須滿足人民的近用權。並向業者徵收「產業發展基金」,交由業者自行運用於提高專業水準的產業公益活動,如傳媒產業研究、收視率調查、記者進修、新聞評議、頒發新聞獎獎勵優秀從業人員等等傳統專業上稱之為「自律」的活動事項。
在記者節的這個禮拜,我們製作了這個專題,記載一個記者工會之死。下一週,我們還會陸續刊登記者實際工作處境,包括以身殉職的記者之死。我們努力要證明,有記者被犧牲,但記者這個行業必需繼續存在,追求工作權與專業自主的個別工會結束了,但後面還會有同志追趕上來,不讓前人的血汗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