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本專欄由資深新聞前輩呂一銘先生針對其過往新聞經歷和見聞,進行一系列撰文,部分回憶性文章較長,因此採取分次刊登,如同連載小說概念進行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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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關鍵性」的新聞要點

 

  1974年1月13日個人就先在聯合報二版的撰一「關鍵性」的特稿,標題是:「經建重點 提高農業成長率 平穩進取 使農工配合發展」,也就是後來蔣內閣各項重大經建、民生決策的衍變濫觴(像同年2月4日至3月6日的軍公教福利中心、台北農產運銷公司等的系列獨家報導即是其中一環)。

 

  謹擇其中犖犖大者,作為見證:

 

  「由於世界經濟情勢的演變,政府今年將以提高農業成長率,為一項經建重點。重農,並不表示不重視工商業的成長,而是因為今年的經濟環境相當艱苦,必須有一套因應辦法,使我們的經濟發展在國際經濟『驚濤駭浪』中,能平穩前進。去年國際間先後發生金融波動、糧食等等問題,到了十月間,能源危機又爆發了,使各國經濟環境遭到劇烈變化,對臺灣也是一大衝擊,使我們不能不有所警惕,有所因應  。有關人士(即李登輝政委)指出,政府在去年年底集會多次,預估今年的經濟成長率,將由12.3%降至7%;其中工業成長率,當時認為會由22.3%降至18%。可是到了今年初,發現還要降至15.1%。

 

  簡言之,國際原料價格的上漲,使得工業成本提高,產品容易滯銷和利潤降低,形成一種惡性循環,發展自然不易。政府當局基於此一情勢惡化,曾邀集各有關單位首長研商對策,強調『民以食為天』,只要『足食』,先站穩『腳根』,再使農工商業相互配合,來達到『自立自強』。

 

  因此,政府決定在今年積極提高農業成長率,來彌補工業成長率的轉緩。有關專家(即中研院經濟學者于宗先、邢慕寰、李庸三及農復會專家毛育剛等)認為,政府今年『重農』,是明智的抉擇。因為我們是開發中的國家,能源問題對先進工業國家影響較大,但相對影響我們的農業較小,相對地有助于農業成長。由於農業依賴能源原料不大,可說是『土生土長』,在工業成長緩慢的時候,相對地農業就走得比較快一些。農業成長率的計算,糧食佔的比重大,加上政府已採取糧食增產政策,今年農業成長率將可由3.5%增至4%以上。

 

  行政院蔣院長在去年12月25日國民大會年會中曾指出:『今後發展經濟,農工商配合非常重要,同時更應注意糧食政策,要採取措施,提高糧食生產,因為糧食不夠的話,經濟發展再快,也是枉然。』他的這番話,已把『農』放在首位,並揭櫫了『糧食增產』的重要性。

 

  經濟部長孫運璿在今年元月5日表示,今後經濟發展要使多數國民生活安定,更需要全民合作與支持,大家勤儉耐勞,埋頭生產。財政部長李國鼎也在今年元月7日強調節約的重要,應重新調整消費模式,克服難關。他把食衣住行作了詳細分析,特別指出糧食增產及農民施肥觀念改變的積極意義。

 

  其實,政府重農,不祗是當前權宜性的措施,也為未來農業發展奠定深厚基礎。譬如下一階段即明年的加速農村建設計畫,就與今年的農業政策有啣接性,今年做好了,明年會更好。有關人士指出,政府今年對工業發展與正在積極進行的九項建設,並不放鬆。而是使工業與農業結合。譬如推行產製複合肥料,加強農藥、農機具等的產製,並在農村地區開發工業,引進農產加工及需勞力較多的輕工業,增加農村兼業機會,吸收工業人力,這些措施都是農工結合的做法。今年的農業著重開發水土資源,運用人力資源,充實農業生產資財(如肥料  、農機具等),同時充分吸收民間資金及運用,如充分供應農民貸款等。

 

  簡要的說,便是集合各方力量讓農業扎根,使『人人有飯吃,有飯大家吃』,做為農工配合發展的磐石。今年的農業做法,增產糧食自列為優先。為達到相輔相成功效,將把各項計畫『連成一環』,譬如養豬農牧經營,就配合雜糧的生產,玉米生產則透過大型農機代耕;而農機化的推動,可使水稻綜合栽培計畫,實施機械化一貫作業,增加效益。……行政院蔣院長去年年底就指出,今年是經濟困難的一年,但強調:『政府朝向一個目標,就是盡心盡力替老百姓著想,凡對老百姓有好處的,沒有不做的,凡是對國家社會有利的,沒有不做的』……可為這一連串政策的最佳註腳。…」

 

  不久前,親民黨主席宋楚瑜還特別提了一段往事,說當初蔣經國自承不懂經濟、只懂「政治」(有恫瘝在抱的襟懷,能「苦民所苦」),但在石油危機等重大事件(首次發生在1973年,第二次於1979年)上,卻能做出顧及弱勢族群的「政治決定」,照顧人民生活需要,是今天民眾懷念蔣經國時代的重要原因。類此的「政治決定」前瞻性規劃,如果不是蔣經國當年提出要排除萬難,先穩定軍公教和照顧基層人民生活的「政治決定」,例如台北農產運銷公司、軍公教福利中心等,就不可能會形成政策落實執行,安定民心。

 

  在當時,頗為輿論詬病的是「中間剝削」問題,就是指農漁畜牧業的產銷過程中的「暴利」(即收受不合理的運銷佣金)現象,泰半受黑白兩道把持或政商勾結等的層層「剝削」,常使民生物價波動上揚,使生產者和消費者均蒙其害,尤以農民受害最深。不論生產食米、水果、蔬菜、水產品、魚肉等,都得不到合理利潤,消費者亦得不到「物美價廉」的好處;而工業生產的民生用品毛巾、衛生紙、肥皂、牙膏、洗衣粉等亦然。例如,當時的米穀需經過販運商、碾米廠、批發商、零售商等的「中間過程」,消費者被「剝削」約55.28%,也就是一塊錢的米到消費者手中是一塊五毛五分餘;像一塊錢的豬肉,到消費者的手裏卻是兩塊錢。同時,臺灣多天然災害,並受季節性影響,農漁畜牧生產又不穩定,即便政府補貼或採保證價格,仍難彌補虧損,加上「中間剝削」,易形成惡性循環,肥了不肖業者(各種特殊組織、牟利團體),造成國家經濟利益和農民、民眾的無形及有形的損失。

 

  因此,當局基於國家「均富」政策理念,如何加強消除「惡性」的「中間剝削」,回歸合理利潤的產製(加工)運銷過程,就變得很重要了。蔣經國更在各項重要會議中耳提面命,勉勵行政團隊設法從各種途徑中,找出可行辦法。例如設法整理相關多如牛毛的產銷法令規章,亦構想設立事權統一的運銷機構,或全面性整頓管理臺灣都會區的市場,推動普設小型超市,或將現有三千多個各類合作社的組織,建立現代經營管理制度,以發揮「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基本合作精神要旨,讓生產者和消費者互蒙其利等等。

 

  但諸如此類的計畫,比較曠日費時。因而李登輝政委改研究採取「示範性計畫」(pilot plan)做法,就是先設立財團法人型態的「農產運銷公司」(選擇都會型的台北市,和農村地區建立一個產銷網,便利調節供需,以降低生產儲運成本,讓農民有合理利潤,消費者亦可不受天災或季節性影響,買到合理價格的農漁畜牧產品),一旦成功後再普及推廣。

 

  然則,早年時空環境特殊,當局認為須分輕重緩急、優先順序,先加強照顧國家的「基柱」,即多數待遇較低的軍公教階層,與「縮短生產者與消費者差距」措施齊頭並進,之後,才有了將政府現成的「公教福利」和「軍中福利」辦法,合併為「軍公教福利中心」的做法,避免因能源危機、通貨膨脹、物價上揚等因素,衝擊軍公教及民眾基本生活需求的影響,得以安定人心。

 

  由此「調查、研究」型的採訪過程中,不難了然,記者平時勤「做功課」,做好「前置作業」很要緊,否則遇上像「李教授」者(當6年政委期間,鮮有新聞同業,甚至跑黨政的同事,能從他口中得到隻字片語的訊息),很容易三兩下被當掉,顯然他不是一個可以「威脅利誘」,便能擺平的「消息來源」,也是一個不懂得「給消息」的學者(之後,當了總統則是另外一番局面,高度和格局自然不同),而是比記者還會QUESTION問WHY的「李教授」,有時還真會被他的「博學和深思」問倒,變成「話不投機」,只有知難而退(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