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世代—周東彥和盧健英談《空的記憶》/陳芳珂
投影機的光束照映在白色牆面上,像捲軸般延展開來的巨大影像,在空間裡投放出全景錄像,舞者周書毅遊走在各個空間裡,隨著自身的節奏擺動。從區間車到天臺、地下道,再回到他自己的住所,周東彥使用環景攝影技術,呈現出彎曲變形的魚眼線條,讓真實空間凹折成了另一種狀態。
《空的記憶》開幕。
《空的記憶》是結合了影像、舞蹈、光影、音樂的多媒體劇場影像展。最初源自2012年的劇場表演,影像投射在流動於空間中的布幕上,舞者穿梭其中。歷經了五年的時間,周東彥將當時拍攝的影像畫面重新編排,組成了幾支影像,於5月15日至6月15日在政大藝文走廊展出,並在5月18日開幕講座時與舞評人盧健英對談,分享創作歷程。
漂浮的孤獨感
隨著周東彥在北藝大完成學歷,到了倫敦,感受相對冷酷的社會氛圍、語言不完全順暢的城市,孤獨感因此被放大,一直伴隨左右,他也更能夠理解莒哈絲在詩中所說:「我不知道,除了這個畫面之外,我再也沒有其他畫面了,一切都是空白的。」那樣的狀態,讓周東彥開始了《空的記憶》的創作。
盧健英(左)與周東彥(右)對談。
盧健英在周東彥的影像語言中看見了不同世代的差異。前幾個世代的藝術家,不管是張照堂拍攝的底層人物群像,或是黃明川的《西部來的人》,同樣都在敘說一種荒蕪、空虛的心境,但過去的影像中滲著黑暗的色彩,透過帶有力道的影像,試圖去掙破社會壓力。相較之下,她在周東彥的創作《空的記憶》中,感覺到卻是屬於這個世代人的漂浮感,懸浮之中透出了無奈,舞蹈肢體中的疲憊、影像中的飄渺,都讓沒有力道的力道變成了另一種力度。
影像裝置中,周書毅走過了大賣場、停車場等不同地方,最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閉起眼睛、四肢垂盪,真實地反映出他剛經過一整天工作後,回到家中繼續跳舞的狀態。盧健英觀察到其中實與虛之間模糊的界線:「我記得當時是周書毅人生很低潮的一段時間,那個空間某種程度確實是他真實的房間,可是也反映了他的心理狀態。」
拍攝的過程中,周東彥並沒有給予周書毅太多舞蹈上的指示,而是不斷地和他說戲、說夢、說生活,透過不斷的分享彼此,進而完成創作。周東彥的創作中,最重要的元素是「共同性」,他們花了大量的時間,與舞者、音樂創作者、技術團隊,所有人在同一個時間、空間中一起創作。
一起呼吸的共同創作
音樂創作者王榆鈞也來到現場。
音樂創作者王榆鈞也來到開幕講座現場,她分享:「創作過程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討論,如果是空的記憶,那那個空的裡面是什麼。」王榆鈞排練時時常帶著各式不同的樂器,到了現場與工作夥伴們當場即興,嘗試聲音的不同可能性。她曾經帶著空果核,聆聽其中發出的聲音,也試著用小提琴的弓拉電吉他。
王榆鈞也說:「在音樂上,我好像每次就是讓自己一起即興,要把自己的意識放在一個空的狀態裡面,我們都是在當下一起發展的,這個作品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在排練的當下,它就是得要所有人一起才可以排,我覺得這是最珍貴、最特別,也是最不容易的部分。」周東彥笑著回應,直接帶著整個團隊進展演廳排練,是曾經年少時的瘋狂行徑,但他也認為:「這個作品是必需要所有人聚集在那個當下,一起呼吸一起工作,才能夠長出來。」
五年醞釀而成的作品
周東彥在展場向觀眾講解作品。
作品的發想過程中,經過了長時間醞釀,反覆修改,盧健英問及:「怎麼樣去決定這個作品可以了?」周東彥眼神裡透著執著,他說:「從來都不覺得夠好,最後的死線大概就是首演吧。」因此作品在過程中不斷被修改,也跟著團隊的人一起成長,即使首演後,它到了不同國家、不同地區呈現,也會演變成不一樣的形式。
五年後,回望《空的記憶》的作品,周東彥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回到當時「空」的狀態了,生活被工作和瑣事填塞,只覺得「滿」。作品中帶有的距離感,將他曾經的記憶用另一種方式保存下來。五年後,《空的記憶》是否還會再以另一種樣貌展現在觀眾面前仍是未知數,盧健英說:「到時候再做,就不是《空的記憶》,而是《記憶》了。」周東彥認同的點著頭說:「嗯,它就絕對是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