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服貿黑箱引發的太陽花學運,衝擊臺灣政壇,混沌的局面更引來全球關心。不乏渾水摸魚、收稻尾、甚至存心攪局之輩,讓這一場學運高度複雜;社會意見破堤湧出,不乏尖銳的兩極對立;許多人選擇噤聲、囁嚅,不看報紙、不看電視、關閉臉書…,毫無疑問,這場成員複雜,居心叵測者競插一腳搶舞台,各方皆輸的局面並不意外;更得承受的後遺症,是臺灣社會倒退,國際形象受損。
如此混沌的局面,堅守崗位的第一線記者身心俱疲還在其次,更因為肩負忠實傳遞訊息的重任,難免會被既定立場者醜化、誣衊,甚至是攻擊,從運動期間不斷有對媒體的謾罵可見一斑;不必辯解,事實終有全貌浮現的一天;換個角度看,高度紛亂的採訪情境,其實是訓練記者冷靜、觀察、堅持忠實傳遞事實的最佳訓練場域。
年輕的第一線記者,正義感、血氣方剛是選擇新聞為一生志業的最強力後盾,但也正因正義感、血氣方剛,對撲面而來的情境做出明顯帶有價值取向的判斷,進而區分善、惡,加上同情弱勢,不知不覺的對事實衡量的天秤緩緩傾斜,連帶的影響了新聞呈現流於主觀;新聞界這類例子從不曾止歇過。
筆者經歷的這個極端例子可供參考。25年前、1989民運天安門廣場血腥鎮壓學生,當時筆者調度人員、指揮採訪,赫然發現那個高度危險的場域,竟然有位未被指派、逕自前往的藝文組女同事,她未曾涉獵大陸政情,包括改革開放、爭民主的歷程全無素養,也沒有群眾運動經驗,只有滿腔對廣場上學生的同情與支持,因而,洗衣服、張羅食物、寫大字報…,樣樣都來,發的稿件無一則可堪用。
對照組的例子也發生在1989,財政部長郭婉容登陸參加亞銀年會。先簡述背景:1966中華民國加入亞洲開發銀行組織,1986中共入會,亞銀擅改中華民國為「中國台北」,1987年會我方不出席,1988菲律賓年會出席但不發言「抗議中國」,1989年會五月初於北京舉行,我方派財政部長郭婉容以「亞銀董事」身份登陸出席〈拒絕「中國台北」名稱〉,是兩岸烽火40年來第一位登陸的我方部長級官員。
郭婉容登陸與會的新聞份量,不止反應臺灣對大陸「三不」政策的質變,還包括兩岸啟動交流,當然衝擊臺灣各階層,更也是國際上普遍關注的。開幕式演奏主辦國〈大陸〉國歌郭婉容起立、致意,長城飯店國際記者會,與陸方官員互動…,引發臺灣統獨論辯外,更是全球聚焦所在;登陸採訪的記者,必須撇下個人的任何既定認知,仔細觀察每一個細節,捕捉郭婉容的每一個肢體語言,忠實的傳遞回臺灣,並不先行解讀,那可能干擾閱聽人的判斷。
亞銀年會的巨大採訪壓力,以及代表團、媒體的呈現,受到台、港、陸甚至國際的嚴苛檢驗,確實養成了許多夠冷靜、能應付大陣仗的成熟記者;同樣的,放任自己情緒摻雜在新聞呈現,激動、熱淚盈眶型的記者,大概就不太適合影響面重大的採訪場合,亞銀年會提供了記者「資格考」的場域。
太陽花學運的影響規模雖不及1989亞銀年會,但以牽涉面之複雜,也絕對是具體而微。希望類似的「資格考」發生頻率低一些,實在是代價太大;但若真有下一次,投入的媒體人務必以這次太陽花學運為教材,仔細研讀後冷靜應對;只有成熟的記者、媒體,才能讓運動的代價降至最低,成效攀到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