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國民黨主席洪秀柱率團,赴大陸南京及北京作再一次的「國共和談」,臺灣的傳媒對洪的大陸之行評價並不很高;一般認為中共對臺灣的態度並沒有更大的善意,對臺灣未來的國際空間也沒有正面的意義,很多觀察家也表示:中央電視台對此次洪秀柱的大陸之行報導甚少,所以據以推論中共中央對洪秀柱的大陸之行,並沒有很重視。言之有理,讓我想起多年的大陸之行,以及數次與大陸電視同業交往的心得,覺得中共對媒體的嚴控與管制,還是富有中共有效管制媒體的特殊一套,這與臺灣目前的傳播自由相去甚遠,在這種差距之下,兩岸要和平統一談何容易?


 
  筆者試將多年對中共管制新聞的印象,就記憶所得分享給臺灣的社會大眾。


 
  我自一九八○年代起,早在臺灣政府允許兩岸新聞交流之前,就有與央視新聞同業交流的經驗;一九八九年春天,臺灣新聞局正式核准臺灣媒體到大陸採訪,我因與央視已有工作接觸的經驗,而被當時三家無線電視台的總經理委託,帶隊前往北京作首次進入大陸的採訪工作。而早在一九八二年西班牙世界杯足球錦標賽時,我及華視轉播小組,在馬德里的球場上就與央視人員有過同場轉播的經驗,隨後的一九八四年在新加坡舉行的亞洲女籃錦標賽,及同年的洛杉磯夏季奧運㑹,一九八八年的加拿大卡加利冬奧會,都曾有過工作上的接觸,當然私下也交上了一些朋友。


 
  在過去近三十年的工作接觸與觀察中,個人覺得中共因世界科技的進步,及其本身不得不逐漸開放的政策,其新聞及言論的嚴控及管理,也有其不得不抓大放小,嚴控中央級傳媒,而稍微放鬆地方媒體及新媒體的兩手策略。所以我們可以感覺到大陸一般民眾,對北京情勢的變幻,對中共髙層內部的鬥爭新聞或情形,較不能瞭解及掌握;但是對於地方上的貪瀆,或民間不平現象,則有較為寬鬆的報導路缐。在其國內凡是社會、財經、影劇、建設等類新聞,幾乎由城市及省方當局默許,就可放手讓地方媒體,有較大的報導空間。


 
  另外,在國際新聞上的報導體材也較寛鬆;但因其省市媒體的國際新聞素材,都是由新華社、中新社等中央級的通訊社,做統一供稿。實際上凡是經官方通訊社翻譯供稿的素材,都已經過審核及篩選,所以國際間大大小小的新聞都會有較為完整的傳播,因而大陸民眾對國際事務的瞭解程度,相對的比較深入,反而對其本國的高層動向及其真正的含意,了解地並不週詳。這個實情在其央視晨間的「東方時空」、「東方之子」及打貪、打假,為基層揭發不平的新聞中,得到印證,看起來蠻有「新聞自由」的;但一到政治新聞及其高層的動向,則馬上自動篩檢或聽候「中宣部」的統一指示。而洪秀柱訪問大陸在各有各地方的報導,可能還多一些,但等洪一行進入北京後,其新聞報導的尺度、篇幅等,就會有統一指示和標準了;所以洪秀柱在京活動及「洪習㑹」等類新聞,在中共中央的刻意「冷」處理原則下,當然就沒有很顯眼的報導了。


 
  十多年前,筆者已從華視新聞退休,造訪北京央視舊識時,就在談興正濃時,擔任新聞主管的朋友,卻不得不告罪先行離去,因其要參加定期或不定期的「中宣部」新聞會報;由此證之,其中央管制新聞的作法或原則,則是嚴格要求報導一致的命令。筆者曾在一九八九年春天,參與過採訪天安門民運的新聞,當時在五月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等多天的目睹下,已見到史無前例的中共媒體反中央的舉動;中共中央在新華社、中央電視台、中央電台、全國總工會,及數十所大學等全市的罷課、罷工、全市舉旗上街遊行之際,我們外行人一看都以為中共政權即將瓦解,但是在其中央內部嚴格的新聞管控下,北京的混亂消息無法傳播擴散到全國各地,而其他省市的擴大示威遊行的新聞也無法在北京看到,一場空前規模浩大的反政府示威運動,因而無法形成全國的民間運動,最後被軍隊及省市政府武警的各個擊破。在民主自由稍微抬頭時,就被鎮壓下去,被消彌於無形,其中央高層及傳媒主管,對新聞強力管制的成效可見一斑。


 
  在六四事件當時,中共央視的全國新聞性新聞時段,為了嚴控及安全起見,都是採用事先錄影再準時播出;所以在天安門學生絕食抗議事件期間,有少數央視主播為了表達對學生支持的態度,都以身穿黑衣上新聞節目播出,在當時全大陸同情支持學生時,央視中層主管也都視而不見,而造成了全球的注目。但在六四事件之後中共中宣部就秋後算帳,開始追查當時那種脫序的行為,使不少優秀的年輕主播及記者,後來被強迫下崗,甚而亡命國外;迫使新聞工作者都噤若寒蟬,才使得初見大陸新聞異議人士的反抗幼苖露出時,就已迅速的被摧殘殆盡,讓大陸的言論自由及民主制度,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想,真是十分可惜的事。


 
  臺灣在一九四九年後,由中國國民黨的一黨專政治理全台,最初的戒嚴時期當然對於新聞的管制與過濾,也是十分嚴格的。首先對於傳媒的設立就加以管制,形成傳媒是很難取得經營許可的,而使傳媒家數形成凍結的現象,即便是傳媒的轉讓與合併也都非常困難;好在當時傳媒環境比較單純,只有報紙,雜誌,廣播等類,最暢銷的中央日報、新生報、中華日報都是國民黨及省政府所辦,所以其報導尺度的拿捏,甚好協調,而民營報紙因銷數不及官方報紙,更因恐被吊銷執照,也都能在自我新聞控管中,與官方來往順暢而平和。電子媒體最大的中廣公司是黨營,民間最大電台正聲公司則與情報單位關係密切,所以都能遵守與黨政機關的配合,當時在形式上並無特別的新聞檢查制度,但事後的檢討則可為各傳媒所重視,以免後續再犯而自找麻煩。那段近十多年的期間唯有批文人所辦的《自由中國》雜誌,每每傳播不利黨政機關的新聞及評論,但最終逃不了被迫關門的命運。所以國民黨來台的幾十多年,並無特別指導言論報導的制度,但各媒體的自我審查制度卻設立了更謹慎的紅缐,以求自保!


 
在一九六○年中期左右,臺灣以「自由中國」之名,在國際間活動,更不宜有明顯的干預新聞報導的形式和動作;但國民黨的文工單位,每每用背景說明會的方式,希望各家媒體都能作配合報導,不致有太不協調的內容出現。一直到官方的中央等三報的逐漸式微,而民營的聯合報、徵信新聞(後改名為中國時報),由於報導較為自由活潑,最後終於成為銷數最好的兩家報紙,其背後強大的讀者實力,使其獨立自由的傳媒精神逐漸成形,黨政單位只能以低調的「背景說明會」協調各媒體的報導方向和尺度,但其影響力都只能用柔性的協調方式進行,對傳媒已無絕對的控制力度。


 
  後來臺灣的黨外人士力主臺灣應有更多的言論自由,並多次向威權的一黨獨大的臺灣政局挑戰,終於使民氣可用,加上多次的流血示威活動,為新聞報導及言論自由,衝開了枷鎖,打開了更民主更寬廣的坦途;並在蔣經國主政的晚年打破了報禁,政府允許自由辦報及增設電波媒體,使各類媒體在過去近三十多年享有了完全的傳播自由,甚而到最近的十多年臺灣媒體,形成了亂用傳播自由的現象,自由的尺度無限上綱,成為臺灣社會的一種亂象。因為媒體的報導及傳播太過於自由了,尤其在政治評論方面,沒有任何政黨可以主導媒體,所以在全球的媒體自由方面年年都名列前茅!


 
  以現有的兩岸言論及傳播自由的程度,真有天壤之別,所以雖有政黨及民眾主張兩岸和平統一,但在言論及傳播等環境,尚沒有逹到一致的自由化,兩岸民眾生活也在絕然不同的民主水平,及社會巨大的文化差異之下,恐怕兩岸自由統一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