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瓦多記者協會因《外國人代理法》被迫流亡　人權觀察：該法目的是噤聲揭弊者

2025 年 10 月 22 日 | 卓越新聞電子報

特約記者陳曦編譯報導

薩爾瓦多監察記者遇襲情況，並為權益受侵害的薩國記者提供援助的主要組織——「薩爾瓦多記者協會」（APES），已成為該國具爭議性的《外國人代理法》（Foreign Agents Law）的最新受害者。

APES於2025年10月1日宣布，由於《外國人代理法》要求接受外國資金的組織必須在政府註冊，不遵守規定者將會被處以巨額罰款，該協會將因此被迫流亡海外，並決定把法律登記地轉移至中美洲地區另一個暫不願透露名稱的國家。這是APES在其超過80年的歷史中，首次迫於情勢而必須在薩爾瓦多境外運作。

薩爾瓦多記者協會被迫流亡以維持運作

APES主席塞爾吉奧．阿勞斯（Sergio Arauz）向《拉丁美洲新聞評論》（LatAm Journalism Review）表示：「我們合法地離開，才能夠繼續對（薩爾瓦多）境內的同行有用」。在這次宣布流亡之前，APES已於9月16日表示，由於必須在「外國代理人登記處」（RAEX）強制註冊，該協會將關閉在薩爾瓦多的業務。在過去九十天內，APES已經暫停、清算並關閉了所有外國資助的項目。

阿勞斯將APES流亡的決定描述為「為了生存、保命，而被迫做出的選擇，目的是為了自救，從而拯救其他人」。他強調：「清楚地說，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但如果（APES）在薩爾瓦多合法存在卻無法提供同業需要的幫助，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薩爾瓦多極具爭議的《外國人代理法》

致使薩爾瓦多記者協會必須離境的《外國人代理法》，是薩爾瓦多立法議會在2005年5月20日批准通過。該法案是由薩爾瓦多總統納伊布．布克萊（Nayib Bukele）提交給議會，而自從法案進入議會討論審議，就引起了薩爾瓦多國內外多個組織的強烈反對，反對者認為該法旨在將公共輿論空間刑事化、加以入罪。

薩爾瓦多的《外國人代理法》要求所有接受外國資金的個人或法人實體，無論該實體是位於國內還是國外，都必須向RAEX註冊，且必須向RAEX報告其受資助的工作項目、活動和目標詳情，而這些內容還必須獲得薩國政府授權。此外，《外國人代理法》還規定對註冊實體的所有收入，包括受捐贈、營業收入或其他款項，徵收高達 30%的稅款。

實體經註冊成為「外國代理人」之後，還將被禁止從事（被薩爾瓦多政府認定）旨在「擾亂公共秩序」或「威脅國家社會和政治穩定」的「出於政治或其他目的」的活動。未向RAEX註冊的組織，可能面臨10萬至25萬美元的罰款，其法律地位可能被取消（即被認定成「非法組織」），甚至可能面臨行政或刑事訴訟。

阿勞斯直言，若遵守這些規定，APES將面臨「死亡，或者被迫保持沉默、從此噤聲」，這將使APES無法履行捍衛記者和專業的職責。儘管布克萊總統和議會為《外國人代理法》辯護，稱該法旨在加強「透明度」，但人權觀察組織（Human Rights Watch）等機構指出，該法的目的毫無疑問是「讓那些揭露布克萊政府腐敗、侵犯人權行為和與幫派領導者秘密談判的人閉上嘴巴」。美洲人權委員會（IACHR）也表示，高額稅收可能使組織和媒體的財務可持續性「變得不可行」。

APES即使流亡也堅持成立初衷

薩爾瓦多記者協會成立於1936年，宗旨是「捍衛記者和表達自由的權利」。儘管被迫流亡，阿勞斯表示，APES將繼續其最重要的核心服務：「薩爾瓦多記者遭受襲擊和新聞自由受到侵犯的記錄」。一直以來，APES透過監測中心和開放電話熱線（也可通過社交媒體使用），來完成這些監測工作；用阿勞斯的話來說，這項服務工作，堪稱是APES的「大腦和心臟」。

根據這些記錄，自2018年APES的「監測記者遇襲中心」成立以來，2024年已成為薩爾瓦多新聞工作者遭受攻擊數量最多的一年（共789起）。阿勞斯更指出，2025年的報告數量仍在增加。

此外，APES也將繼續為「嚴重」案件提供法律援助，嚴重案件涵蓋的範疇包括記者遭受任意拘留、警察搜查和工作設備被沒收等。

然而，阿勞斯提到，協會的記者培訓工作「不幸地被最突然地中止了」，因為該項工作獲得了最多的外國資助。

對新聞自由的深遠影響

薩爾瓦多記者協會前主席、兼中美洲記者網絡（Central American Network of Journalists）現任執行董事安赫麗卡．卡卡莫（Angélica Cárcamo）向《拉丁美洲新聞評論》表示，APES在對新聞工作的態度日益「敵對」的國家環境中，成功捍衛了新聞業。她警告說，隨著APES的離開，薩爾瓦多當地記者暴露在風險環境的情形將愈加嚴峻，保護機制也將更少。

卡卡莫認為，在整個國家就是迫害者的情形下，記者、或是援助者，試圖維持與國內同行保持順暢溝通將會是「一項挑戰」。她表示，薩爾瓦多政府的目的正是「阻止該組織繼續開展工作，以最終削弱薩爾瓦多獨立新聞業所剩無幾的力量」。

APES是第四個因《外國人代理法》而關閉業務的非政府組織，該協會的流亡緊隨薩爾瓦多前一波記者和人權捍衛者出走潮之後——截至今年6月，已有43名薩爾瓦多記者被迫流亡，另外光是在5月，薩爾瓦多就有至少三名社運人士被逮補。

薩國其他被迫流亡的機構還包括在反腐敗和司法部門負責人露絲．埃萊奧諾拉．洛佩斯（Ruth Eleonora López）被捕後選擇流亡的人權組織Cristosal。此外，薩國媒體《FocosTV》最近也宣布將業務轉移到哥斯大黎加，數年前還有薩爾瓦多新聞調查網站《El Faro》也做出一樣的出走決定。

卡卡莫呼籲國際社會：「世界上任何國家的記者協會被迫流亡，都應該引起國際社會（包括民主政府）的警惕，因為他們的離開突顯了薩爾瓦多目前缺乏民主機構」。她總結道：「我們正面對一個進入民主進程，卻正迅速走向鞏固獨裁統治的政府」。

阿勞斯則呼籲國際社會，繼續與APES等被迫流亡的組織和媒體進行合作與資助，保持這些組織能夠持續存活、監測新聞自由和援助記者的工作不被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