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巴衝突爆發假消息資訊戰　真相淪為犧牲品

2025 年 06 月 25 日 | 卓越新聞電子報

特約記者陳品潔編譯報導

戰火一觸即發之時，真實、可靠、即時的新聞報導尤為重要。隨著AI技術進步與普及，虛假影音、圖片與訊息愈發逼真，未經查證的不實內容以病毒式傳播迅速擴散，公眾難以判斷「實際發生了什麼事」。

印度與巴基斯坦於5月初爆發衝突，兩國在數天內互相投擲飛彈。牛津路透新聞學研究所（Reuters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Journalism）撰文指出：「假消息在數小時內佔據了社群媒體，電視台也報導眾多假消息。」[1]

當印度流傳已「打到巴基斯坦」時，人們開始用X平台的AI「Grok」驗證資訊。以假亂真的影片不是AI時代的唯一挑戰，用AI「查證」消息也是一大亂源。儘管AI聊天機器人能夠即時回覆，卻不保證是否為真，在形勢瞬息萬變的狀況下並不值得信賴。

瘋傳打到首都港口全是假

即使印巴在短短不到一週內就於5月10日達成停火協議，資訊戰的攻防引起關注。一篇題為「『真相被犧牲』：印度事實查核人員如何在印巴危機時揭露假消息」（“Truth is the casualty”: How Indian fact-checkers debunked false claims during the India-Pakistan crisis）的文章提到，在5月7日至10日期間，許多印度電視台的畫面「看起來像電動遊戲，畫面跟聲音品質均很粗糙」。[1]

文中以號稱印度高收視率[2]的印度印地語新聞頻道「Times Now Navbharat」在5月9日的新聞播報舉例，其畫面以動畫呈現，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的人物像在左側，下方有鐵絲網、戰機、坦克與持槍軍人的示意圖，中間以紅底白字寫「印度軍隊進入巴基斯坦」。主播與來賓在分格畫面情緒激昂呼喊「我們進入巴基斯坦了！」、「如果放火燒喀拉蚩港，那就太棒了。」等話語。

I am both ashamed and embarrassed, this is from the ~200 year old Times of India Group with grand legacypic.twitter.com/6UdlJ09jRS
— 𝑪𝒂𝒕𝒂𝒍𝒆𝒚𝒂🛡 (@catale7a) May 9, 2025

巴基斯坦第一大城喀拉蚩（Karachi）為該國銀行業、工業、經濟及商業中心，為大型企業的主要所在地，亦有南亞往來繁忙港口喀拉蚩與卡西姆港。

「Times Now Navbharat」頻道聲稱有來自喀拉蚩的衝突畫面，其它印度電視台也播報「印度入侵喀拉蚩」，部分還宣稱已經入侵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馬巴德（Islamabad），轟炸第二大城拉合爾市。然而，印巴衝突聚焦在邊界，諸多報導後續被證實為假消息。

報導指出，印度和巴基斯坦本次確實動用了空軍向另外一方的領土投擲飛彈，但兩國並未行軍跨越邊界入侵對方領土。自1947年印巴分治以來，雙方對於喀什米爾（Kashmir）地區主權未有共識，從此處於敵對狀態，打打停停了數十年未止。

由於印度和巴基斯坦均持有核武，處於戰爭狀態極其危險，且中國、土耳其等其它國家可能被牽連其中。儘管如此，印度社群媒體、電視台和YouTube用戶並未更審慎處理衝突消息，在印度政府發起「辛多爾行動」（Operation Sindoor）軍事行動期間，大量假消息在網路傳播。

《衛報》報導，密西根大學資訊學院副教授帕爾（Joyojeet Pal）表示，印巴皆充斥不實資訊，但在印度「規模超出以往所見的程度」，比過往兩國的民族主義更勝，憂假消息風潮促使「兩個核武國家離戰爭又進一步」。[3]

假消息被冠上「突發新聞」和「獨家」等標題在X等社群平台散播開來，多數配有爆炸、建物倒塌、發射飛彈等畫面，並註記「俘虜敵軍」、「佔領港口」、「巴基斯坦軍事首腦被逮捕」、「明天可在拉瓦爾品第（巴國軍隊總部）吃早餐」等不實標語。

資訊戰真相注定被「犧牲」？

駐印度德里的事實查核員里茲維（Uzair Rizvi）表示，加薩走廊、烏克蘭衝突也有假消息，但在幾天內才逐漸傳開。而印巴衝突有所不同，「一個月的假消息份量，在衝突爆發的數小時內席捲了社群媒體。」貼文被轉發數千次，內容包羅萬象。

當事實查核人員逐一在印度的社群媒體闢謠時，一些印度用戶在X平台（前身推特）為自己辯解，假消息帳號甚至會「互相稱讚」，宣稱這是「言論自由」。事實查核網站「Alt News」聯合創辦人辛哈（Pratik Sinha）指出，散播謠言者「充滿幻想、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右翼印度智庫「查納基亞論壇」（Chanakya Forum）主編埃亞（Gaurav Arya）在X平台的一段影片中表示，資訊戰為新形態戰爭不可缺、無法避免的環節，他甚至引述納粹部長約瑟夫·戈培爾（Joseph Goebbels）之「謊言重複多次就會被相信」的名言。

क्या है Information Warfare और क्यों पाकिस्तान के खिलाफ जंग में इस नए फ्रंट को मजबूत करने की जरूरत है? समझने के लिए देखिए @majorgauravarya का ये खास मैसेज !#InformationWarefare #IndiaPakistanWar #OperationSindoor pic.twitter.com/LrYXxLB5oi
— Chanakya Forum (@ChanakyaForum) May 10, 2025

辛哈表示，造謠者認為：「巴基斯坦的媒體在傳播假消息，而印度媒體做同樣的事不應受到譴責。」他們辯護，在資訊戰中，本就該「迷惑、誤導並破壞敵人的認知」。不實資訊廣為流傳，以至於印度政府開始「事實查核」其官方X平台帳號，而一些媒體還「無視」政府的澄清聲明。

《衛報》報導，美國華府智庫「CSOH」追蹤資料指出，一些假消息與不實資訊貼文的瀏覽量高達1000萬次。在印度主要藉由X平台和Facebook傳播，並經過「驗證勾勾」的大量右翼帳號分享或轉發，而部分印度人民黨（BJP）的政治人物也轉發相關內容。[3]

同樣狀況也在巴基斯坦發生。在巴基斯坦解除X平台的禁令以後，該平台立刻成為錯誤消息的一大來源，上面流傳了「巴基斯坦軍事勝利」的AI影片，該國主流媒體、知名記者和政府部長誇耀了不存在的戰果，包含俘獲印度飛官、印度軍隊政變，以及摧毀印度防禦措施等假消息。另有「巴基斯坦駭客癱瘓印度多數區域電網、印度軍人舉白旗投降」等謠言在巴國社群平台傳播。

迎合大眾情緒　印電視台帶頭造假

在AI普及之前，印巴衝突的資訊戰非第一次發生。2019年2月14日，一名自殺炸彈客攻擊了印度控制的喀什米爾地區普爾瓦馬（Pulwama）的印度軍隊，導致40名軍人死亡。作為報復，印度空襲了巴基斯坦巴拉科特（Balakot）的穆罕默德軍訓練營。

印度方面稱巴拉科特空襲導致了300名恐怖份子被擊斃，巴基斯坦方面則稱沒有任何傷亡或財產損失。而據《路透社》報導，與2018年4月拍攝的衛星圖像比對，訓練營跟往常並無二致，建築物屋頂沒有明顯的洞，沒有燒毀的殘骸，牆壁沒有被炸毀，樹木沒有倒塌的狀況，也無其它空襲跡象。[4]

當年空襲過後，印度政府立即召開記者會，展示了被攻擊後的的「細節照片」。事實核查網站「BOOM」主編雅各布（Jency Jacob）指出，此舉「讓印度觀眾滿意」，認為「沒有必要再快速製造假消息」。

與2019年相比，本次印巴衝突的假消息十分猖獗，在印度發射飛彈的當天凌晨，假消息激增，媒體陷入一片混亂，24小時不間斷輪播聳動的不實消息，電視台靠播報假消息賺取流量，造謠「印度軍隊進入巴基斯坦了」。

事實查核員里茲維分析印度假消息傳播途徑。首先在X平台出現，電視台、Facebook、WhatsApp和Instagram接著錯誤引用這些資訊。事實查核的闢謠文章也藉由相似模式傳播，查核報告先在WhatsApp流傳，接著YouTube影片引用內容。

根據牛津路透新聞學研究所（Reuters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Journalism）發布《2025年度數位新聞產業報告》，有45%的印度用戶透過電視取得新聞[5]。實際影響力可能更高，由於老年人和農村人口的收視代表性，在這份調查被低估。印度電視台自5月以來播報了五花八門的假消息，至今沒有發表收回或致歉聲明。

事實查核網站「Alt News」的辛哈指出，印度新聞媒體主要受眾為本國人，媒體不想挖掘真相或究責政府，「只是試圖迎合大眾情緒」，導致「真相成為了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