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宜｜波多馬克週記（4）：不只與病毒作戰——美國情報揭露「中、俄、伊朗聯手對美打訊息戰」
邱家宜｜卓越新聞獎基金會執行長
病毒透過 5G 傳播？！
4 月 2 日，與華府一河之隔的維吉尼亞州羅斯林（Rosslyn）地區威爾森大道（Wilson Blvd）上的「標靶」（Target）大賣場內，已近晚間九點打烊時間，結帳櫃檯前，一位非洲裔男性結帳員正比手畫腳對顧客說：「這個病毒會透過 5G 傳播，不信的話你去網路上查。」正在等候結帳的另一位女士馬上附和：「對，你連睡覺都要小心。」原來，新冠病毒（Covid-19，台灣正式名稱為「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俗名為「武漢肺炎」）是經由 5G 電波傳播？！
這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論點已經在網路上流傳，擁有 4,200,000 追隨者的美國非裔女歌手凱莉・希爾森（Keri Hilson）還一度推文：「去年11月中國開始用5G，人們墜入死亡。」另一個版的謠言出現在臉書上：「比爾・蓋茲發明5G來降低全球人口，疫苗是晶片植入人體，病毒只是這一切的幌子。」
美國非裔女歌手 Keri Hilson 推文：「去年11月中國開始用5G，人們墜入死亡。」原推文已刪除。圖：ADVOCATE（Fair Use）
雖然英、美事實查核組織均努力闢謠，但這個被英國內閣大臣（Cabinet Secretary）麥可・戈夫（Michael Gove）斥為「最惡劣假消息」的謠言，已在社群媒體跨國流傳，甚至在英國造成 5G 基地台疑似縱火事件。
說來諷刺，鼓動對社群媒體仰賴最深的一群人，卻成為承載社群媒體之網路基礎設施的破壞者，就像人體免疫細胞殺死自己。不實訊息對人類社會可能造成的深遠破壞，不小於病毒
資訊戰：假訊息介入美國大選
在國際強權的持續角力中，資訊戰（information warfare）日趨重要。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過程中，各種不實訊息在社群媒體廣傳，並咸信對選舉結果造成一定影響，由於這些訊息很多源自境外，美國國會開始重視網路上的虛假訊息（disinformation）問題。
在 2017 年的國防授權法案（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17）中，加入「反外國宣傳及虛假訊息」任務（Countering Foreign Propaganda and Disinformation），當年度就編列 670 億美元預算用來追索海外可疑網路帳號，並要求國務院轄下原本負責反恐情報搜集的「全球決戰中心」（Global Engagement Center，簡稱GEC）擴大工作範圍到全球資訊戰，其情報搜集針對的三個對象：俄羅斯、中國，以及伊朗。
國務院轄下原本負責反恐情報搜集的「全球決戰中心」（Global Engagement Center，簡稱GEC）擴大工作範圍到全球資訊戰。圖：美國國務院（Public Domain CC0）
GEC聘有數十位資料科學家、電腦科技專家，以確保美國在資訊戰中的科技需求，並切實掌握所需資料。
根據 GEC 的「特別大使」前福斯電視台主播賈伯莉（Lea Gabrielle）3月27日對媒體進行的簡報，GEC與不同科技平台及社群媒體平台都保持聯繫與合作。
俄羅斯對美國的 5G 建設進行資訊攻擊早在疫情之前。相關機構指出，俄羅斯因 5G 技術落後美國，所以散佈不實訊息試圖拖延美國的進度，包括說 5G 訊號與腦瘤、不孕症、自閉症、阿茲海默症等疾病有關，雖然這些說法並無科學證據。
早在今年2月中國5家官媒被要求改登記為使節團之前，美國司法部在2017年11月，就已根據「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Office of the 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所發佈的一份關於俄羅斯電視台（RT）及其姊妹台「斯普尼克廣播網」（radio network Sputnik）聽命克里姆林宮，介入美國2016總統大選的報告，要求其改登記為外國政府機構。
「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Office of the 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發佈俄羅斯利用國營電視台及廣播網介入美國2016總統大選的報告（點選圖片可詳看報告）。圖：美國國務院（Public Domain CC0）
無聲的煙硝： 5G 競賽
根據該報告，RT 在 YouTube 上每日有百萬點閱，是點閱率最高的新聞媒體之一。RT 從 2018 年開始向美國民眾提供 5G 有害人體的各種論點，而且頻率越來越密，還請來高齡八十幾歲、力主高壓電設施致癌觀點的美國學者大衛・卡本特（David Carpenter）上節目宣揚反5G觀點。
針對新科技的辯論原本無可厚非，諷刺的是，該電視台的出資者俄羅斯政府卻正在緊鑼密鼓推廣 5G。去年中國的 5G 設施製造商華為在俄羅斯實質領導者普丁支持下與俄羅斯電信公司簽約。即使僅從外在情勢來看，這場全球 5G 競賽中，與美國也存在緊張關係的中國，已經正式成為莫斯科的盟友。
當所有人因為病毒疫情不得不禁足在家，高度仰賴網路進行各種公務與私誼推動，甚至生活必需品的採購時，理論上正是 5G 投資大舉躍進的好時機，不過在美國與西方世界，各種對 5G 的詆毀，卻也前所未有的活躍。
除了攜手建設 5G，中國與俄羅斯在官資媒體作為宣傳機器方面也有志一同，「病毒給了俄羅斯與中國散布不實訊息的機會」，3月29日的華郵社論下了這樣的標題，「不實訊息的目的是在西方社會散播恐慌與不信任的種子」（disinformation campaign in the West whose goal is to sow the seeds of panic and distrust）。
第五代行動通訊技術（5G）是最新一代蜂窩行動通訊技術，其效能目標是高資料速率、減少延遲、節省能源、降低成本、提高系統容量和大規模裝置連接。一場無聲的戰爭，正在美、俄、中等大國之間開打。圖：Getty Image (CC BY-NC-SA 3.0 International)
中俄聯手宣傳病毒最早來自美國
不只針對 5G，近日中俄更聯手大肆炮製病毒最早來自美國的訊息。根據路透社引述歐盟一份近期的內部報告指出，「新冠病毒是美國製造的生化武器」的說法，最早來自伊朗的網站，然後由俄羅斯方面推波助瀾；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 3 月 12 日在推特發文，引述一個位於加拿大蒙特利爾的俄羅斯智庫的說法，說病毒是美軍去年參加世界軍人運動會時帶進武漢。兩方一搭一唱，同時「甩鍋」給正為新冠病毒疫情焦頭爛額的美國。
2/2 美国疾控中心主任被抓了个现行。零号病人是什么时候在美国出现的？有多少人被感染？医院的名字是什么？可能是美军把疫情带到了武汉。美国要透明！要公开数据！美国欠我们一个解释！ pic.twitter.com/vYNZRFPWo3
— Lijian Zhao 赵立坚 (@zlj517) March 12, 2020
透過對俄羅斯先前劇本變本加厲的操作，趙立堅病毒來自美國的陰謀論經全球十幾個中國使館，與 12,000 個相關推特帳號轉推，不斷流傳放大。美國許多相關觀察都發現，中國已開始仿效俄羅斯操作訊息的細緻手法，並善用俄羅斯長期以來在西方世界已建立的訊息操作基地、管道與既有受眾。
當然也有論者認為，川普總統防疫措施遲緩，政策說法反覆，加上「中國病毒」之類的情緒性發言，都讓刻意進行訊息操作的對手更有可趁之機。美國目前尚無法有效控制疫情，也讓俄羅斯與中國獲得詆毀美國式民主體制的大好機會。
根據 GEC 的情報顯示，此次病毒危機中，俄羅斯、中國與伊朗三方面，透過官資媒體、代理人性質新聞網站、以及社群媒體帳號等各種訊息操作管道與國家宣傳機器連結成整個不實訊息生態系（ecosystem），一方面在相同議題上聯手攻擊對手（美國），一方面自我吹捧。其中動作最大的中國，在指控病毒來自美國的同時，也強調其危機處理能力證明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優越性。
正如華郵社論在最後指出：「其關鍵是混淆視聽，讓人什麼都不相信，（不實訊息）用懷疑與絕望來弱化美國的政體，做為一種攻擊，其傷害跟病毒一樣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