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時事節目揭露社會陰暗面，總以為是天經地義，理直氣壯，但被揭露者則往往力圖制止播出，以免醜事外揚，影響聲譽。在英國，被揭露者最常用的擋戰牌是引用保障隱私權法例來申請禁制令，不過，能否禁制成功，還須法庭最後定奪。

　　一宗最新的案件是BBC以偷拍手法拍攝了一間安老院內差劣服務的詳細情況，當節目月前播出之前，安老院曾向法庭申請禁制令，但結果被法庭駁回，而節目亦得以如期播出。

　　事後，英國法庭對於這類關乎新聞自由與隱私權兩大基本人權之間需要作出取捨的判決準則，作出了詳盡解釋，這也將成為傳媒中人今後一個重要的參考依據。

　　興訟雙方是BBC與BKM Ltd.，後者在威爾斯Ystrad Rhondda地區經營一間安老院Glyndwr Nursing Home。BBC威爾斯台一套專題系列在其中一集《在威爾斯，誰會在乎呢?》(Who Cares in Wales?) 集中披露該安老院各種不當之處，包括對住院老人的料理，職員人手不足及其他值得批評的實情。所有片斷都是由一名臥底女記者Kirsty Hemming在院內拍下。

　　BKM在申請禁制令的陳情中聲稱，應該制止節目播出，理由是准予播映即屬牴觸歐洲人權公約(European Convention on Human Rights) 第8條關於居民隱私權須受到尊重的規定。陳情指出，秘密拍攝本質上已侵害了隱私權，亦冒犯了有關老人的尊嚴。

　　BBC則辯稱，根據歐洲人權公約第10條規定，它擁有言論自由權利，同時在本案中，它的言論自由權利更重於居民隱私權，因為該節目將會採取步驟，使院內居民的身份無一會被認出。

　　BBC的辯詞又稱，准予播出乃符合公眾利益，理由是安老院的一般護理範疇屬於法定公眾利益；此類安老院出現規管失當，而本案中的機構也曾在先前的規管報告中屢受批評，以及該安老院目前仍然遠離恰當水準，在在都涉及法定公眾利益。

　　審理此案的曼恩法官(Mr Justice Mann) 在11月25日該節目播出當日早上駁回了禁制令申請，BKM 在申請失敗後表示不會提出上訴。

安老院企圖以「隱私權」作擋戰牌

　　法官其後發表判詞詳述，本案的法理論據，亦經與訟雙方認同者，是關於保障該安老院住院人士的隱私權。但法官同時指出，事情並非盡然如此。因為，證供中存在一些因素，以及本案在提出方式中亦存在一些因素，都顯示出BKM (可以理解地) 對其本身聲譽十分在意，並且擔心其業務將會受到影響。

　　“本人總覺得這一點其實才是BKM決定提出此項申請的重要基本因素。明顯地，BKM存有潛在性的利益衝突。其商業利益有賴於淡化有關的指稱，以及不讓有關指稱播出。 ”

　　在案中，BKM提出反對播出的其中一個理由是，它或法庭兩者都未曾看過BBC這一節目的內容。

法官根據三大理由　不作不利推論

　　不過，曼恩法官表示: “本人不會就此作出對BBC的不利推論，理由至少有三。首先，本人獲告知，亦都接受，該些材料還未最後完成，亦基於此點，這還沒什麼可看的。所以，這並非已去到一個地步，該對已進行掩飾不利材料的某方，作出不利的推論。”

　　“其次來說，傳媒一般的做法是不會在出版前先行披露資料，這除非是它想這樣做的，而法庭方面則一向尊重這類做法。”

　　“再者，無庸置疑，本案部份來說是關乎原則問題，但亦有部份是涉及到對案件中材料要進行一次評估性工作，這或要由法官負起編輯性的職能，但那恐怕不太適宜吧。”

　　“在第三方面，本人實不太清楚有何不利推論是屬於有理可依的。申請人是以事實根據而提出本項申請，指稱有某些材料將會播出，而這些材料將會或可能會牴觸隱私權。同時，這一點經已獲BBC接受而為此進行今次爭辯。”

　　“但法律理據卻不在此，而是在於衡量輕重之上，這是假設有牴觸性的材料將會播出而言。在未經預先披露資料的情況下，本人並不見得可以作出何種恰當的不利推論(或任何其他可以達致的推論)。本人當然亦不可作出推論指BBC正知道該等材料將會不恰當地播出。”

關乎公共利益　隱私權不能無限上綱

　　法官表示，第8條權利與第10條權利之間的爭拗必須經由衡量兩者輕重加以解決。但對此一問題需要作出決定時，他一方面將著眼於應否頒發一項暫准禁制令，這是遵照1998年人權法第12(3)條的規定而行；同時他亦必須顧及英國通訊管理局(Ofcom) 及BBC關於秘密拍攝的指引，而這同樣是遵照1998年人權法第12(3)條的規定而行的。

　　問題關鍵首先是究竟秘密拍攝是否合乎情理，以及究竟播出拍攝成果是否合乎情理。

　　“由於隱私權守則已見付諸實行，那麼這些問題必須按照有關守則而言屬於合乎情理，同時亦須遵照更加廣泛的法律層面而言，事屬恰當。”

　　法官又說：“這好些方面的守則都有訂明，在本質上以至收窄到最切合本案問題焦點而言，運用秘密拍攝技術及其成果絕不可掉以輕心，妄加使用。涉及的事情必須事關重大，才算合乎情理；同時，倘有其他可行辦法能夠同樣收效之時，亦絕不得派上用場。”

　　法官根據他手上獲得的資料而作出總結稱，本案存在了各項嚴重的因素證明，事屬合乎情理，亦有遠甚於任何牴觸隱私權的情況，這些包括安老院的各項水準，以及管理機構維護該些水準的能力，都已堅實地出現涉及公眾利益的情形，同時，該安老院的經營方式，如屬經營不善，亦可能已出了問題。

（作者曾在香港從事電視新聞工作多年，現居倫敦）

延申閱讀：
BBC cleared over secret filming at care home – Press Gaz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