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孝

  二○○六年,廿六歲的花蓮稻農謝銘健開設部落格《小劍劍&開朗少年的奮鬥史》,用趣味漫畫、搞笑影片記錄農耕生活、討論「百年來最嚴重的穀災」等農業議題。既幽默又嚴肅的風格讓他大受歡迎、也廣受肯定,二○○七年贏得全球華文部落格大獎年度總首獎,報紙、雜誌、電視、網站競相採訪,讓他知名度大增,不僅自創品牌的「劍劍好米」熱銷,更成為台灣新農業的重要代言人。

  二○○九年三月,英國海軍工程師史帝芬懷孕八個多月的妻子,突然感覺子宮收縮,史帝芬緊張之餘上網用Google檢索「接生」訊息,並花了半個多小時在Youtube瀏覽接生短片;當晚,夫妻倆十點半就寢,沒想到妻子在凌晨二點陣痛,即將臨盆,史帝芬來不及送她去醫院,只好親手接生。他說:「我本來就認為可以應付得來,看了這些短片感覺更簡單了,我一點驚恐都沒有。」就這樣,他順利完成一系列接生程序,幫助愛妻產下兒子。

  二○○九年四月,中國上海人權工作者馮正虎在中共勸說下前往日本,迴避六四事件二十週年;六四過後,他要返回中國,沒想到一再被中共拒絕。十一月四日,他第八次嘗試回國,中共依然拒絕他入境,還將他遣返日本成田機場;馮正虎憤而滯留機場抗議。他透過twitter向全世界直播機場抗爭生活、控訴中共如何剝奪他的返國權利,引起全球關注,BBC、金融時報、美聯社等媒體競相採訪,許多支持者還前往成田機場力挺他,如此抗爭三個月,中共終於同意他返國。

  稻農用部落格為自己和農友發聲、準爸爸在YouTube找到切合需求的接生影片、人權工作者用Twitter連結全球助力來爭取權益,這三個故事反映了新聞傳播的巨大改變。

  首先,創辦媒體、傳播訊息不再是媒體老闆、新聞記者、達官顯要的專利,任何能夠上網的人都能使用部落格、Twitter、YouTube等工具來辦報發聲。誠如We the Media 一書的作者丹吉摩(Dan Gillmor)說的:「這是歷史上第一次,任何人只要有一台電腦、可以連上網路,就等於擁有一家報社??幾乎任何人都可以產製新聞」。

  其次,大眾媒體只能照顧最大多數人的共同興趣,無法滿足個人需求,但在人人都能上網傳播訊息的時代,網路匯集無奇不有的豐富資訊,足以兼顧萬千民眾的個別需求。民眾只要能夠善用Google等網路搜尋工具或借助網友推薦,就能找到符合自己特定需求的訊息,即使這個需求是像「為妻子接生」這樣特別。

  第三,大眾傳播時代,閱聽眾散居各地,難以相互聯繫,但在網路時代,民眾可以跨地對話、協力傳播、甚至合力行動。民眾只要在網路上發出足以引起共鳴的訊息,就可能得到全國乃至全球網友的奧援,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以此來參與公益行動、推動社會改革、實踐人權正義。馮正虎就是得到全球輿論支持,才能實現返鄉權利。

  公民,自此從被動接收大眾媒體訊息的閱聽人,轉型為可以一面收訊一面傳訊、一面使用資訊一面創作資訊的創用者(prosumer,producer 和 consumer 之縮合,亦即參與產品製造的消費者、參與資訊創作的使用者),創用者上網發訊、收訊、串連,打破了傳播者和閱聽人、媒體和公眾的界線,開啟了「我們就是媒體」的時代:每個人都能像媒體一樣發送訊息和觀點、匯集和篩選資訊、影響輿論和政策。

  不過,「我們就是媒體」並不全然正面。首先,上網發聲的同時,可能被竊取個人資料而暴露隱私,可能耽溺網路遊戲、購物而花錢、傷身,也可能誤交損友而惹上麻煩;其次,爆量的資訊品質良莠不齊,充斥著流言、情色、詐騙、置入性行銷、以及誘導犯罪的訊息,若不加分辨,很容易被誤導、拐騙;第三,網民串連既能革新社會、伸張人權,也可能形成人肉搜索、網路公審,背離民主法治。

  如何安全地上網發聲、精準地找到所需資訊、正向地動員網民集體力量,成了廿一世紀公民必備的新媒體素養,也是「我們就是媒體」專欄想要探討的議題。「我們就是媒體」專欄每月第一週和第三週刊出,每次將探討一個新聞傳播現象或個案,希望和大家一起發展安全傳訊、精準收訊、正向動員的傳播策略。

作者為為輔仁大學新聞傳播學系副教授,《生命力新聞》編輯人、《莫拉克獨立新聞網》共同編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