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日,台北地檢署偵辦賭博電玩店行賄警察,收押了開店的前記者和涉嫌轉交賄款的記者。被檢方指控轉交賄款的「白手套」記者是我學弟。我和他相識十餘年,如今他身陷囹圄,被報社解僱,令我既心痛、擔心又惋惜。

  報導稱,據檢察官的調查還有疑似電視名嘴和其他社會記者涉案。有網友在網路新聞留言嘲諷:「社會記者混黑白兩道,轉手賄款不是新聞」、「這些社會記者出身的名嘴,上節目道貌岸然,私下一樣貪」、「有嘴講別人,冇嘴說自己」。

  應該是監督政府施政、社會觀察員身分的記者,如今卻和貪污扯在一起當然不對。記者的工作和其他工作一樣會面臨貪欲的考驗,我曾經歷類似的誘惑,體驗過社會記者與警察之間微妙關係,這種關係對跑新聞的優勢和劣勢有過慘痛的經驗。

  一九九○年,我當記者的第一年,一位全國性大報A報的記者十分照顧我,他大我八歲,跑警政和司法新聞。單身的他風流倜儻,精於吃喝玩樂,流連酒店舞?,多位酒店小姐每天打電話著他,是我和幾個菜鳥記者的偶像。除了跑新聞每天見面,發完稿後他常帶我去酒店、夜店見識夜生活,全由他買單,我跟在他身邊學習,就像大哥的跟班小弟。

  有天,他約我深夜十一時到「金」字系列的一家鋼琴酒店吃宵夜,順便認識幾位朋友,他說:「對你將來跑新聞有幫助。」我聽這句話馬上答應赴約。

  酒店內鋼琴聲韻悠揚,舞客摟著舞小姐翩然起舞。

  我肚子餓了點一碗乾麵和餛飩湯。

  一位穿著低胸短裙女服務生送來乾麵、餛飩湯,跪在茶几旁的墊子上看著我:「不需要我服務嗎?」

  「謝謝,這樣就可以了。」我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筷子和湯匙懸在半空中,不知如何下箸。
  
  A報記者說:「這裡special服務,小姐可以餵你吃。」

  「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吃比較自在。」

  我問她麵和湯的價錢,「麵三百元、餛飩湯三百五十元。」這是外面麵店售價的七倍,我微薄的薪水根本無法出入這種場所。

  等了許久,一名黑道大哥模樣的人走到我們這一區沙發座,兩名小弟站在沙發座外,黑道大哥看了我的名片,「哦!台灣日報的…」草率與我握手後就和A報記者低聲交談。十分鐘後,一名法官和一名檢察官也進了包廂,他們看了我的名片露出訝異的表情。

「新上線的記者,我學弟,很勤快喔,現在跑三個分局。」A報記者替我介紹。

  黑道大哥、法官和檢察官各點了飲料和A報記者坐在長沙發的另一端相談甚歡。有鋼琴聲和歌聲的干擾,我聽不到他們在談什麼,但是黑道大哥夜會法官、檢察官實在有點詭異。沒多久,A報記者坐到我身邊與我聊天,其他三人繼續談話。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找檢察官和法官?」我直頭直腦地問。

  「哦,那是我海線的一個朋友,剛好有點法律的問題想請教司法官,我又跑司法,就介紹兩位相熟的司法官朋友給他認識,什麼案情我也不知道,讓他們自己談吧。」

  「如果可以寫新聞,要告訴我。」我想,A報記者可能有黑道大哥犯罪新聞的線索,上個月我漏了一條槍擊案新聞,這回我可得要跟得緊一點,不能再漏了。

「沒問題,如果可以寫成新聞一定告訴你。」
  
  黑道大哥與法官、檢察官談了約半個小時,其中一個司法官唱了一首歌,摟著小姐上場跳了一支舞才離開。

  一周後,又有類似的聚會,地點換成台中地方法院對面的高檔咖啡廳,凌晨時分我喝咖啡會睡不著,因此點了海產粥,聽著A報記者的朋友與一名檢察官談著我聽不懂的通緝問題。

  深夜在高檔咖啡廳吃海產粥實在詭異,但A報記者經常深夜帶朋友約司法官見面的舉動更令我覺得詭異。

我詢問其他司法記者,得知A報記者有可能是幫人牽線認識司法官「喬事情」。比較資深的記者說,就算A報記者熱心幫忙朋友,也不恰當。後來我對他的深夜邀約總是找藉口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