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素養教育在大學通識、社區大學與社區推廣」專題座談會議摘錄
文/張春炎
隨著媒體在社會中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自2002年教育部公布媒體素養白皮書開始,媒體素養教育持續在大專院校及其他教育階層積極進行推展,然而在實際的教學情境下,涉及了諸多待解決的問題。
在七月四日中華傳播學會年會上就有一場關於媒體素養教育的研究探討,邀請在技職、綜合大學以及社區成人教育等不同領域的教師,分享他們的經驗談。在幽默輕鬆的對談中,四位談論者論及許多現實所面臨問題,包括面臨不同學生、教育環境,媒體素養的教材教法應該如何規劃,甚至是媒體識讀教育課程在大學教育的存亡問題等等,詳細座談內容摘錄如下:
主持及 評論人 |
張錦華(台灣大學新聞所教授) |
子題一 |
媒體素養在大學通識教育的實踐與反思 主講人:林承宇(逢甲大學社會傳播學程專任講師) |
子題二 |
媒體素養在技職院校通識教育的實踐與反思 主講人:張耀仁(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系講師、中國科技大學講師) |
子題三 |
永和社大「媒體識讀」的開課、教學及檢討 主講人:余陽洲(世新大學新聞系專任講師、永和社大講師) |
子題四 |
社區傳播與媒體素養:照見鄉親、照見家鄉─「中寮照相簿」的實踐經驗 主講人:孫曼蘋(政治大學新聞系副教授) |
林承宇:
我當時會組這個panel的主要原因是,過去媒體素養教育一直focus在中小學教育,這裡我要談到的是,到底媒體識讀課程在大學教育中,會遇到什麼問題以及有哪些值得反思的地方?
首先呢,我大概在八個學校中,開設過這樣的課程。那為什麼我在標題中提到了「to do or not to do」,是因為基本上媒體素養這門課,大概就是「課在人在,人亡課亡」。其實在通識教育裡面,基本上因老師而異,這是因應各個老師要開,這個課才存在。我在東海、逢甲任教的經驗上,基本都是這樣的現象,媒體素養教育基本上要有老師意識到媒體素養是值得開的,這個課才會存在。
我認為媒體素養是很重要的,去年北美一個媒體素養研討會中,AMLA(媒體素養教育聯盟)整個會議討論到,媒體素養雖然不是一個主領域,但絕對是個次領域,在未來傳播裡面,絕對會有一個所謂的媒體素養這個領域。我認為媒體素養教育絕對可以是一個通識教育的重要選項,為什麼?以我過去在中台等學校開相關的課程,我發現媒體識讀比其他專業傳播教育更合適作通識課程,因為它跟整個生活是有關的,它比較general能夠觸及的面向比較廣。
傳播的教育者,在通識教育的角色,顯然媒體識讀這樣一門課,相對一般的傳播教育的課,更適合開設做為通識教育。
第二個我要談的是,雖然媒體素養是一個通識課,它也是一種累積,我認為除了老師要make sense(我要開這門課)之外,他同時也一定要有一種累積的心態,比如說重點在於啟發,重於專業的訓練。因為說實在,一門通識課通常是一學期的開課結構,不可能給他媒體方面很專業的知識。這幾年我參與政大的媒體素養研究室喔,我們所研擬出來的那塊拼圖:媒介文本的內容、媒體的再現以及反思自己跟媒體的關係是什麼、以及媒體的近用。可是,這兩年我發現在媒體的近用上,我覺得蠻多心得的。
第三個我要跟大家談就是說,從教學教法及教學上,我覺得媒體素養的教學主要在於引導,而不是主導。這種方式主要是參與式的教導,我過去經驗中,台下同學基本上是不管你在講什麼,所以基本上是很難,但是一定必要。你一定要有參與的過程中,你才能開始從行為反思到你的認知上。在教材方面,一定經常反映到時事方面,一定要跟他談相關的文本,比如說你現在談綜藝節目,如果妳不談《大學生了沒》,談連續劇你不知民視已經演到《娘家》了,你還在講《台灣霹靂火》,學生一定覺得你很好笑。所以我才會跟學校申請助理,幫我看最新的節目,因為如果你要講過去的話,那大家就睡給你看。所以整個教材部分,我認為應該從case到理論,過去我都從理論到case,比方說我要導出文化工業這個概念,要同學能夠打破反思文化工業帶來的迷思,那我可能用一個流行音樂的例子,然後去導出背後的結構問題。
張耀仁:
媒體識讀作為一個通識的課程,任何一個學校都有通識中心,這個所謂通識課程常常被學生當作是所謂的營養學分的,並沒有人認真認為可以獲得什麼樣啟發的狀態。那在技職的學校,一方面被視為是所謂的營養學分,二方面在開這個課的時候,因為他不是必修而是所謂的選修,有點像是一個開放市場的概念,你必須跟其他老師進行競爭,比方說為什麼你的課為什麼可以開成,那其他老師的課可以開成?這變成是有關到你的風評,他看你的規範,授課的內容等等,是不是過於嚴格,如果過於嚴格,同學大家就會口耳相傳,既使你教的很好,也是無濟於事。那這邊要談的就是說,以北部幾所技職學校為例,其實有開媒體識讀這個課程的學校並不多,而且名稱通常不會以媒體識讀這個名稱出現。換言之,在不同課程名稱底下,老師是否以媒體識讀的精神出發,這是一個疑問。更多的問題是什麼,媒體識讀經常被電影欣賞或是視覺、藝術這樣的課程名稱所取代,所以變成以播放電影或者說從技術層面設計一個影片出來,而不是著重影片精神的教育,這是技職學校跟一般大學比較大的分野。
在教學的過程當中,更根本的困境,我歸納成三個部分:
第一個就是說,既定印象的破除:一方面就是說大家經常把它視為營養學分的既定印象,二方面他看你的課程名稱,比方說《大眾傳播與生活》,他就會想到電視,然後就會想說:「啊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所以看電視看電影對他們來說,是娛樂大於影響的層面,就是所謂第三人效應的出現,會認為媒體不會影響我但是他會影響其他人。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會說媒體很爛媒體很差,可以問他媒體差在哪裡他們說不出來。
第二點是,技職學校大部分沒有所謂的人文課程,因此媒體識讀的課程,被認為隱含的人文價值是比較深厚的,因此技職跟人文,他們在重視實務和技術的情況底下,它觸及到傳播的意義應該如何跟學生進行溝通是比較重要的面向。
第三點是媒體識讀應該是一個累積的概念,但是在技職體系缺乏一個學年性的規劃,但是在技職體系不要說一學期,常常連一般大眾傳播的課程都沒有開,所以這是一個問題。
那其實我覺得更大的困境,其實是在於教學。常常我們說教學是門藝術,那我覺得教學其實是一門「演出」,一個老師是一個演員,他要把這場戲演好,如果演得不活潑生動,那台下的學生就睡給你看。學生他們太習慣所謂的聲光的刺激、太熟悉數位的東西,教室裡面經常是比較線性的教材,這變成了一個抵觸,如何引導他們?這部分我比較呼應承宇所說的,上課時候我經常會先播個影片,播跟他們比較相關的廣告片。
這幾年的教學經驗裡面,我自己歸納三個部分:
第一個再現這個概念,在教學過程中經常學生上完一個學期,學生經常也濛濛懂懂。其實這個概念需要一個長期的養成,不是那麼容易。有些學生會有一個疑問就是說:所有符號和資訊都是電視塞給我們的,那我們怎麼辦?我會提示他們說,之所以要學這個再現,就是對這些現象提出批判和反思。另外我不只是跟他們提再現這個概念,我也會要他們對廣告進行改編,常常他們產製的過程,結果常常讓我又好笑又好氣,好笑是他們技術不是那麼成熟,好氣是常常他們學了半個學期,但是在內容產製上面仍然出現了所謂的「既定印象」。
另外一個,如何教他們反思所謂的「閱聽人」這個概念,學生常常有工作經驗,因此不是那麼純粹。這部分,可能就是要找跟他們相關的媒體事件作為教材。我的作法是請他去看他們出生當天的媒體,比如說雜誌或報紙,去看當天媒體(內容)呈現狀態,跟現在的媒體作個比較。
我覺得教學這幾年,媒體識讀教育在技職教育裡頭還有幾個部分可以加強:
第一個就是說,學校可能有電視播放的螢幕等等,可是他們沒有好好去利用他;另外一個是,圖書館並沒有相關的資訊(媒體素養),所以這其實去增加的;最後一個是,我認為應該是「從作中學、從樂中學」,因為技職體系的學生常是有工作,那如果太過於理論性的陳述,對他們來說並沒有辦法去融入,因此請他拍攝一段影片(產製一個訊息),從影片中去找尋主流價值也好、再現也好。這都是值得去努力。
第三個就是說,媒體識讀它不是一個規範而是一個啟發,是一個跟學生相互啟發的過程。就像有個學生講說:「老師你每次都要我們反思,反思到最後,你不會學得人生很虛無嗎?沒有盡頭的思考雖然很迷人,但是永遠走不完的路讓人很疲憊。」我就想說,有沒有那麼疲憊啊(笑),有時候他這樣問的時候,我也是大吃一驚,這個過程是教學相長的。我是覺得,媒體識讀在通識教育確實是有必要的。
余揚州:
我這個題目有個前提,我想媒體識讀或是教育有它的終極目標,它是在養成公民,那另外在社大比起在各層級的教育裡頭,社大最重視公民養成,因此它特別適合發展媒體識讀教育的課程。第三點,我的教學經驗告訴我說,把媒體素養教育放在各層級教育是很好,但是如果特別是在國小的階段,如果沒有家長的配合的話,會事半功倍。因此對大人媒體素養教育,是非常重要,如果有優先性的話,我覺得大人這一塊很重要,大人會教小朋友。
社大裡頭強調行動,一個小學程度的阿嬤,寫給聯合報的記者,感謝記者的新聞報導很好。現實生活裡頭我們經常會去講說,政論節目有多爛,經常批。但是有些感人的報導,我們都沒有給他鼓勵,這位阿嬤就說,我們並不一定只能批評,你喜歡什麼也可以講出來。然後她生平第一次提筆、第一次寫給記者,我相信這個記者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感動,我們可以鼓勵學生寫信給記者:「我喜歡你的報導」。所以這些都是很正面,因為我常看文獻中說媒體識讀是對媒體提出批判的,我說他也許沒有看到另外的面向是,閱聽人經常給予媒體一些正面的鼓勵。
在參與式的教學上,在社大的同學常常是他不喜歡你問他,而是坐在那邊靜靜的聽。
孫曼蘋:
我跟前三位老師比較不一樣的是,我只是作一個親身的觀察,我到中寮鄉進行觀察,那裡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窮鄉僻壤,因為都是農家、住在自己的農地上,所以非常的分散。921地震後,有一批專業的團體(5個台中的工作室,具有出版專業人士)來到這個地方,發行了《中寮鄉親報》,出版相當專業的社區報刊。並且開設了社區學員以及照相班、電腦班,自2000年開始陸續有700人次的學員,在這樣的「作中學」裡頭,他們慢慢獲得了所謂的公民素養。
老師們鼓勵學員拍照,說他們應該幫他們的阿公阿嬤拍照、紀錄地震災情,甚至要給五十年一百年後的人看看中寮的重建,所以他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好重要,重建記錄有非常神聖的責任。我覺得這是透過他們的啟發,所以我想說,所謂的媒介素養,或者攝影技術當中獲得什麼,也不見得像剛剛講說要反思啊要批判啊,媒介素養這件事,是爭取解放的一個重要的武器,這就是一種賦權。所以我就針對賦權這個東西,看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覺得影像傳播確實是針對教育程度低落的草根公民,是一個好的媒體素養養成途徑。
張錦華:
我自己是學媒體的,我覺得媒體最重要,每個系都要有這樣的課。我常說自己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所以「人在課在,課不在人也沒有亡」,事實上我們在每個課程裡頭,都在做媒體識讀教育。我覺得每個課都要灌注這樣的精神,讓每個人成為媒體公民。在制度上面,在各大學裡面能不能給他(媒體識讀)一個位置?尤其在一些根本沒有傳播課室的學校。
今天這個討論,我分成幾項來稍微分享一下,第一個就是媒體識讀到底在是不是一個領域喔,他只是一個課程嗎?基本上媒體識讀還只是一個題材,這個題材交錯著相關的知識、一些期待,但在這個平台上,它本身是媒體本身,我同意余老師的意見,它他本身是公民的教育,公民要關心所謂的公共事務,關心媒體在這裡面所建構的東西。
我自己經常進行媒體素養的演講,經常遇到一個問題就是,要怎麼樣讓這些公民感興趣?我想幾位老師都介紹了一些方法,這些方法都可以學起來,讓更多人有這個資源,否則很多人進行教學時就遇到很多困難。比如說先講case再講理論,就會比較好。如何喚起大家的動機,比如說剛剛孫老師說的,用相簿讓大家走進他們自己的生活、社區的生活,這就是教學的方法。
可惜很多人想教,卻沒有資源,不像各位老師都有辦法,甚至有教學助理,所以我想說,剛剛這些教法如果可以在網路上分享,就會很好,那樣才會有更多人參與媒體識讀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