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楊慎詩句:「蘇武匈奴十九載,誰傳書札上林邊。北風胡馬南枝鳥,腸斷當筵蜀國絃?」(〈錦津舟中〉後四句)唐高適詩:「旅館寒燈獨不眠,客心何處轉淒然?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除夕夜)唐白居易名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去王孫去,萋蔞滿別情。」(《草》)唐劉希夷之〈白頭翁〉又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而《尚書‧洪範》卻說:「惟十有三祀。」到底載、歲、年和祀,有甚麼相同或不同?

  答案是:都一樣,只是不同年代有不同用語而已。華夏以農立國,根據《史記‧曆書》所說,黃帝之後顓頊設「火正」,帝堯設「羲和」之官以「明時正度」(指導農業)。而綜合《爾雅》一書所載和五德(行)終始之說,堯舜稱一年為一載。夏朝時,已知觀看北斗星的斗柄指向和某些恆星的出沒,來決定時月;夏朝以木德立,固曆法建寅,以孟春之月(即正月)為歲,稱一年為一歲。商朝有甲骨文為證,當時已用干支紀日,十二個月名稱確定,一年定為三百六十五日,並且用閏月來湊足時差(三年一閏,五年兩閏),「殷人尚鬼,以祀為重」,故其時稱年為祀(「取四時祭祀–訖也」之義),又因商推算為以金德代夏之木德,故以季冬之月(十二月)為歲首。周朝以火德旺,曆法建子,故以仲冬之月(十一月)為歲首,稱一歲為一年,取其「年穀一熟」之義(從甲骨文、金文皆可以看到,年字是人頭頂著禾束搬運之狀),此《穀梁傳》之所謂:「五穀皆大熟為大有年」,一歲曰年的講法,自始而定(其間,只有唐玄宗時,曾改年為載,然而不久之後,唐肅宗又改回來)。

  秦以水德興,一統六國之後,定「太初曆」,以孟冬之月(十月)為歲首。因為秦曆有缺點(竟出現「朔晦月見•弦滿望高」怪象),漢武帝復用夏曆以孟春之月(正月)為歲者,遂成我人傳統(王莽新朝和北魏明帝曾用殷正,武則天與唐肅宗則曾用周正為歲首,但為時俱不長)。

  不過,我國其他民族除了過夏曆年外,還有他們自己的「族年」,就如「陰陽合曆你過我的年,我過你的年似的」;例如,傳統上,桂西瑤族的年節(夕九節),是農曆的五月二十九日,土家族的年節(族年),是農曆七月初一,而水族的年節(端節),則定在農曆十月間。有一對聯頗能發大深省:「月月月圓逢月半(月之十五) 年年年尾接年頭」—-世道推移,自然而然,固應得而不喜失而不憂;此之所以陸游「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臨安春雨初霽〉);而杜牧則「十事一覺揚州夢」(〈遣懷〉),「今日還須愛今日」(明王世貞〈短歌〉句),何須「十年心事十年燈」(清吳藻〈浣溪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