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台灣傳播媒體賣藥或誇大不實的爭議時有所聞。除了製作者倫理以外,商業媒體體制也是助力。因為當媒體在商言商,以吸引人賣廣告為經營準則,不僅插播廣告要賣,最好節目內容也賣。在這種經營邏輯下,中立客觀提供健康促進資訊的節目生存較為不易。丹麥一如其他西北歐國家,電視事業起源於公共電視,到現在公共電視還是主要電視媒體,由全民支出經費支持。丹麥公視(DR)善用資源,製播健康促進節目,而且發展鼓勵全民參與體驗的預防型節目,十足有心以媒體推動保健,防患於未然。這和賣藥和各種代言廣告充斥的媒體環境能給民眾的幫助實大異其趣。在丹麥第二大城�rhus 的公視大樓,健康促進節目製作人賈斯伯接待了筆者導覽這個製播三年的節目。
這個節目除內容,主持人也很有特色,由上百位應試者挑出奧運手球金牌選手馬研娜。馬研娜經過很多運動生理心理實驗,碰過大場面觀眾聚集僅張的氣氛,又有豐富的團隊合作經驗,這成為她的利基,容易接受旁觀,懂得怎樣問專家問題,而且能激勵來賓走過挑戰。馬研娜告訴筆者,早先這個節目是醫生主持,後來換成不是醫生以後,也許少了權威,但卻讓觀眾心理上更感覺到資訊容易接受。節目中還是有專家,但主持人盡量以通俗方式誘導專家解說。
一方面馬研娜的背景吸引觀眾,也扮演知識通俗化推手。但另一方面,她也希望真實呈現自己的軟弱,讓觀眾知道人人都有極限,而積極合作才能走過挑戰。例如丹麥有很多人對某種東西的感到恐懼,包括蛇、蜘蛛等等。有次馬研娜得體驗恐懼,其實她真的也有這種困擾。製作單位要她接近一隻蛇,她非常為難。但後來還是硬著頭皮做,然後由心理學家分析她的恐懼是來自自己對蛇的看法而不是真的蛇有多可怕,接著施以認知治療來改變。
還有一次要從帶繩索攀岩,她在一定高度就怕到無法進行,得降低高度。還有一次她為了互助求生議題要示範水中救難,事實顯示她還不夠格做這樣的事。這都是很真實的過程,不過馬研娜也強調,掌握體驗的目的很重要,節目不是為了讓觀眾看出糗好戲,而是要告訴觀眾一些對觀眾有意義的知識,所以她親身體驗是一扇窗,帶領觀眾理解問題。請參見以下網址(http://ppt.cc/lfqY)
筆者拜訪時也在攝影棚親自看了節目錄製。那一集要談的是不同體態的人怎樣找到適合的運動和飲食以過得更健康。製作單位設定瘦、胖、單薄和四方等四種題型,並將之比喻為梨子蘋果等化為佈景。來賓真的就有這些體型的人。一位來賓是體操老師,她告訴筆者覺得這個節目很有趣,看到徵求高瘦的人就覺得是自己,所以就來了。在錄影前已經按照專家的要求開始新的運動,這一天來上節目,製作單位準備了新鮮的生魚和各種堅果等真食材,要討論飲食,錄影完了來賓們還要繼續運動,然後來看成果。
這個節目重視與觀眾互動,工作人員處處表現這種親和力。在攝影棚錄影前,名氣很大的馬研娜還幫忙這些第一次上節目的來賓化妝,甚至錄到一半忽然想起來,還專門跑來幫筆者這個旁觀的臨時客人倒茶水,攝影記者為我解釋今日準備的食材,真的很有人人平等和善相待的風度與氛圍,一如節目內容的風格。 賈思伯說,觀眾來上電視不只當來賓,而是她們真的學到怎樣更健康,得到新生活。而且很多方法並不需要花很多錢,而是知識引導。例如以運動抵抗憂鬱。節目發展成熟,還有製作準則手冊。為了達到健康傳播的目的,有許多細微的規定。例如每次訴求的主題在帶領來賓實驗時,一定要清楚陳述要改變的是什麼。給觀眾看體驗時一定要注意換角度拍攝以及大特寫以讓觀眾確認過程,例如喝水鏡頭。如果有必要,要被拍攝者重複動作以便觀眾了解,還有專家訪談的角度光線與運鏡等。討論主題的景深後方一定要有相關圖像強化觀眾印象。為了鼓勵更多年輕人注意這個節目,背景音樂要盡量用年輕人熟悉喜歡的音樂。與實驗相關的聲音一定要用指向麥克風收音。每次實驗完畢時要有清楚的結論和建議。為達傳播效果的作業規定真是精細。
這個節目完全重視預防的訴求恐怕和商業電視以及一些獲利思維的醫藥界人士的思維格格不入,但卻是以最能促進民眾健康的方式推廣。這也是受惠於一個國家有強大的公共電視體系,而且清楚把握媒體的公共價值。從實際接觸這個節目的幕前幕後,對於賣藥充斥而健保一直負擔沈重的台灣,更感覺到我們的媒體除了幫政府播「勤洗手、帶口罩」之外,還有很大空間可以扮演預防保健的推手。也真的看到什麼叫做一個公民社會裡的「民間全民電視」。但是如果寄望於商業電視的難度相對較高,那麼真的需要社會上更多人來支持公共電視。
另外,Ha det godt能找到全丹麥知名的學者專家陪伴來賓解析問題,我們的學者專家在哪裡?他們勤於論文和接研究計畫,願不願參與這樣沒有學術績效的節目?又有哪些人能放下身段以通俗的方式耐心的解釋知識?而像馬研娜這樣有自信有專業知識又有團隊概念、能示範體驗清楚表達、能激勵引導大家追求健康的傑出運動選手在哪裡?台灣應該也有這些人才,只是需要凝聚價值共識使之能聚之一堂。
至於每次體驗都像一個小型研究計畫,也許在國內被認為很複雜很難或者擔心引來不科學的批評而不敢做。但是Ha det godt讓我們看到事實上並不那麼難,但製作者的科學素養倒是需要一定程度。最重要的恐怕還是對人的關懷的視野和製作者的核心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