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旬,一位高階政府官員因為行事處在社會尺度臨界,倉促辭官,創下任官最短的紀錄,也暴露出在「學者‧官員」間的轉換、調適太過一廂情願;同樣的,許多年資沒多久的年輕記者不時也有轉行學者的夢,未必是好為人師,但顯然不了解「記者‧學者」間並不相通,應各有所專。

  圈子裡不時可見忙碌跑新聞的同時,還在學校辛苦進修的例子;因為分心,跑新聞的成績並不突出,也寫不出精闢的評論;個人相信新聞事業是得嘔心瀝血、吐出肝腑才可勉力達成;分心、分身,一定打折扣。於是,三不五時可見不稱職的記者搖身變成學者,之前不行,之後當然也教不出熱情、有內涵的新聞界新血輪。

  記者與學者可以這樣形容,前者是應用人才,後者是基礎人才,這兩者間的區隔,德國是經典。不管你是讀柏林、慕尼黑什麼名校的新聞系,敲不開明鏡、南德日報這些知名媒體大門,一定要再進新聞學校〈Private journalist school〉接受實務技術上的磨練,經常新聞學校課程還沒結束,學生就被知名媒體訂走了。德國媒體從業員的社會位階相當高,絕不遜於教授;當然,新聞學者也不可能跨行擔任媒體總編輯。

  德國新聞界如此,其他行業也如此,關鍵在於給予應用人才與基礎人才同等重視,亦即出身技職體系與學院體系在社會上能平起平坐,所得相同,社會位階也相同。德國的技職系統與學院教育間並不互通,要轉換,是個漫長、艱辛的「U」字形過程;例如技職大一生想轉學院,得退到學院高一,再循階而上;學院轉技職難度也相同。

  這個情形有點像航海界的分工。船長管甲板以上,包括海事、海圖、羅盤,航海系畢業上船從三副做起,二副、大副升到船長;輪機長管甲板以下,包括鍋爐、燃燒、舵輪,輪機系新手從三管輪、二管輪、大管輪,最後成為輪機長;甲板以上與以下分管船舶不同操作,是合作關係,但不互通,也沒有誰管誰的高低或指揮問題。

  回到「記者‧學者」的討論,在台灣,似乎存有社會位階的差異,不只是分工的不同。其實從分工的角度,學者因為只專注自己的學術領域,出了自己的領域就不該發言〈事實上經常不是〉,這其實像輪機長的工作,只負責甲板以下的專業;而記者呢,因為跨領域,有科際整合素養,反倒像是視野開闊的船長,不太能想像習慣御風掌舵的人,會想要鑽進封閉象牙塔裡,因為性格差異太大。

  「學者‧官員」間的角色互換也很有趣。在台灣,學者被允許放言高論〈大多是些不入流的學者〉,因為不負執行成敗之責;私領域學者也有較寬的免責空間,只要不要太過離譜。官員不同,因為手上有預算,負執行成敗之責,受到民意機構監督,所以行事說話被要求要保守些、謹慎些,要注意政府形象;這樣對比下來,合理推論是寧做學者,不願從政,但事實似乎正相反,學者喜歡官銜,「林教授曾當過次長」喜歡這樣被介紹。

  臺灣局面的紊亂,根源在長久社會價值觀念的偏差。小鎮出了政務委員,可是全村放鞭炮、十八相送赴京任官的場面;偏遠山村老農家出了博士,也是張燈結彩爭相走告;在這樣的社會價值下,難免出現「鑽營」的情形,這個詞確實用得重,因為因此而讓社會迷失。

  隔不好久,媒體總會出現「為什麼〤國行,臺灣不行?」的專題,其實藥方是現成的,只要每個人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杜絕鑽營,不要一山看得一山高,臺灣當然可以行。